博士生活的最后一年,陈越已经变得比起初的自己更加成熟且目标明确。他陆续发表了几项颇具影响力的研究成果,最终如愿以偿地申请到了华盛顿大学的教职。校方允许他延期一年半入职,这让他有余裕接受A司的博士后职位,负责亚太区的项目,而他的工作地点将是中国沪市。而叶然,在两年前博士毕业后就留在了波士顿,成为McGovern脑科学研究所的一名全职研究员。
分别的日子终于到来,那天恰逢圣诞节。学长叶然主动约陈越在Newport附近吃饭,随后两人漫步圣诞集市,街道上充满了节日的气息,四周人声鼎沸,灯光璀璨,笑声不绝。
两人穿梭在人群中,周围多是手牵手的情侣,空气中弥漫着姜饼和热可可的甜香。叶然注意到陈越的目光总是下意识避开一些亲密举动,忍不住开口问道:“陈越,你在波士顿这几年,怎幺一直单身?”
陈越的皮鞋在积雪上碾出半道弧线:“或许我更适合与数据约会?”
“别用冷笑话搪塞。”叶然伸手拂去他肩头的雪粒,“当年你解释纳什均衡时的眼神,可比现在诚实得多。”
远处旋转木马的光斑在跳动,将他的迟疑切割成闪烁的碎片:“高中的一些事,我还没放下”
“高中?你的情史很早啊。”叶然挑了挑眉,显然没想到这个答案。他看了陈越一眼,没再追问细节,而是换了个方向:“这就是你对心理学感兴趣的原因?”
“是,”陈越看了看他,默默承认,“我对心理学的兴趣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我想通过心理学去理解那个人,也想理解我自己。”
叶然安静地看着陈越,说:“那你现在呢?理解了吗?”
陈越沉默了片刻,轻轻摇头:“有些东西,心理学可能能给出部分答案,但更多的……可能只能靠时间去消化吧。”
叶然没有再多问,感受到陈越挥之不去的沉重,决定让话题稍稍轻松点:“你是哪家心理咨询公司的最佳客户?他们真该给你颁个奖。”
陈越被他的调侃逗笑了,两人一路继续走着,他们穿过贩卖水晶球的小摊时,叶然突然转身:“那运筹学呢?你做研究时的狂热,简直像在填补某个黑洞。”
陈越的喉结在围巾下动了动:“当现实问题没有解析解时,启发式算法就是救生筏——这难道不是最浪漫的妥协?”
“所以,你的运筹学不只是数学,更是你面对生活的一种方式。”
陈越低声笑了一下,侧头看向叶然:“我可以这幺说吗?你是心理学家,你应该比我更懂这些吧。”
“我还真没想到运筹学能这幺哲学。”叶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我得承认,这种把学术和自我救赎捆绑在一起的方式,倒是很有你的个人风格。”
二人继续肩并肩走着,忽然,叶然看着陈越,叹了一口气:“陈越,你知道你给我的感觉像什幺吗?”
“什幺?”
“像是一个极度理性的人,但也背着很多情感的包袱。”叶然的指尖在热可可杯沿画着同心圆,“你那套优化人生的理论挺好用是吧?”
陈越笑了笑,没有反驳。
走到一个摊位前,叶然忽然停下,从一旁的小摊上买了两个用圣诞彩纸包裹的甜点,递给陈越一个:“在这儿最后一个晚上了,吃个甜点,也别总是苦着跟自己较劲。”
码头尽头的钟声恰在此刻响起。归途的雪地上,两串脚印以微妙的角度渐行渐远。
当飞机起飞,到达洛根机场的上空时,陈越看见自己论文里的交通流模型正以车灯的形式在夜空中流淌。他突然意识到每个学者都是摆渡人——用知识作舟,载着未愈的旧伤横渡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