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小姐生辰,铜南镇的烟花响彻了三天三夜。
“你不去给赵二小姐庆生,来这里做何?”
“与我无关。”林佑靠在树上,看湖水被风吹起波澜。
乔二妹挑眉一笑,语气轻蔑:“你还在怀疑我?”
“并没有。”林佑上前,看她动作慌张去藏东西,眸色一转道:“初犯可饶,再犯,不可恕,私藏淫秽之物,打五十大板。”
“淫秽?”乔二妹上下扫了眼面前男人,不屑低语道:“就你这样的,白给我玩弄都不要。”
“淫言秽语!”林佑低斥一声,话语在唇边徘徊终又忍下。
“那你来这里作何?不去保护赵二小姐来我这里吃秋风。”乔二妹朝湖里打起水漂来。
看她一连打了七个,林佑抱剑依在树干上,低声:“赵二小姐遇刺了,凶手留下了这个帕子,是你的。”
乔二妹顿住,良久,方才转过身来,甚至都没去看他手中的“证据”:“所以,你是来抓我的?”
“是。”
“若是我不从呢?”
“你不是我的对手。”林佑挑了挑剑鞘,看向她时,表情顿了顿又道:“结果不会是你想要的,乔老爹……”
“别告诉他。”乔二妹上前几步,帖近他。
林佑身子顿住,面色微红。
“你的人就在林中吧,管好他们,别对我爹透漏半个字。”
第一次,林佑从一个女人身上看到了杀气,很冷,比雪山下的冰窖还要冷上三分。
他是个遵守诺言的男人,乔老爹他安抚的很好。
但,那只是在他眼皮下的平静。
薛之衢神色凝重守在榻前,一遍又一遍擦去她额头上的汗水,回首问那眉头紧锁的老人:“郎医,可还好?”
“难呐,此毒棘手,这解药便也是毒药,老夫未曾遇到过,需有试药才可……”
“我来!”薛之衢上前一步,“我来试药。”
闻言,赵知府神色一震,动了动嘴却又咽下。
“这倒不必。”老人颤颤巍巍将药粉掺好,“你去寻一牲口来。”
“牲口?”薛之衢不假思索看向一旁的赵庚。
被人盯着,赵庚刚想开骂的话看到赵知府时又憋了回去:“我去寻。”
“赵寅,你来。”待人离去,赵知府负手沉声,“听衙门口的人来话,犯人已经抓到。”
薛之衢问:“是何人?!”
“乔家铁铺之女,乔二妹。”
闻言,薛之衢呼吸一滞,看了眼榻上昏迷不醒的二小姐,眸光厉色一闪:“乔二妹。”
“此事颇有蹊跷,你带上我的传话,去牢里打探一下,切记,不可鲁莽行事。”
乔二妹躺在冷草地上,看王彪放下饭碗方才缓缓起了身来。
吃食还算不错,两菜一馒头。
“没水吗?”乔二妹问道。
王彪指了指墙角处的泔水桶,意思是喝水没有,泔水管够。
乔二妹也没再讨水,人情冷暖她还是知晓,何况她如今这幅模样。
不过她刚拿上馒头,就听牢门外传来熟悉声音。
“赵大人传话,之衢奉命行事。”
之衢哥?乔二妹放下碗筷,手在身上摸索了半刻也没找到铜镜,她忘了,这不是在家里。
人已经走到了牢门,乔二妹故作镇定站起身来,开口便先笑道:“之衢哥。”
薛之衢掩下神色,将手中食盒缓缓放下:“你做这些,是因为她比你优秀,对吗?”
乔二妹蹩了眉:“二小姐她……身子如何?”
薛之衢冷笑:“如何?红缨飞镖上抹了剧毒,现在人还未醒来。”
“城外桃花坡的周郎医医术高明,去请他来,还有救。”乔二妹坐下身来,越过他的食盒,端了地上的碗筷埋头,她已经一天未曾用饭,再不吃一些,都快看不清眼前的男人了
薛之衢擡手,打落她手中的碗筷:“你怎得这般坦然?!还是说,你早就有此杀心了!”
“之衢哥……”
“闭嘴!若我先前还不信你会做出此事,如今看来,你当真是恶毒!”
匕首插进腹部的疼痛让乔二妹剧烈挣扎起来,但她被眼前的男人捂住了嘴,身子抵在墙上,动作很快,她来不及反应。
“这伤口不会要你的命,但这刀上涂了与飞镖上一样的毒,她受过的,你也好好受着。”
薛之衢抽出匕首,看她睁大双眼,在他手中似一朵枯萎的花,软了身子渐渐凋零。
外面下了大雨。
又是大雨。
薛之衢在雨中走了许久,晃了身子靠着墙呕吐起来,胸前好似被人豁开了一个口,难受得要命,这感觉他在上一世领悟时,是在扇子插进那女人的胸膛之时,很痛,似万蚁啃噬般,不能呼吸。
林佑踏进牢房时,嗅到了异样的气味:“有人来过?”
王彪:“赵府的薛之衢来过,说是赵大人传话……头儿,怎幺了?!”
见人朝牢房奔去,王彪紧随其后。
地上血迹一片,林佑神色一紧,抱过地上的乔二妹脚步匆忙朝牢房外行去:“去找郎中来!”
王彪不敢怠慢,得了令拔腿就往郎中的巷子跑。
匕首上抹了剧毒,伤口周围的血肉乌黑,林佑拿匕首豁开腰间处的夹袄,血布粘在了一块,湿湿嗒嗒的还在淌血,对方下了重手,肾脏被捅穿的话,人就完了,即便没伤到肾脏,毒也会感染到内部。
林佑有些慌了,额头开始冒汗,不停检查乔二妹的瞳孔,还没散开,还有救!
回魂丹他很少用,因为稀有,师父过世时将两粒都给了他。
他将她嘴巴捏开,丹药顺着嘴角滑了出来,根本塞不进去。
林佑急了,含着丹药俯唇而上,双唇贴着双唇,舌尖撬开门牙,再将丹药送入口中,即便她咽不下去,只需含着,也有用。
“头儿……”
王彪一个脚步没刹住,人已经撞进了房里,然后就看到他的头儿,和床上的女人嘴对嘴送药。
“病人在何处?”
“等会儿!”王彪捂上郎中的眼睛,声音里带着惊吓,“那啥……先……先出去。”
林佑起身,将嘴角的水渍抹去,又检查了一遍乔二妹的瞳孔。
“王彪,让郎中配些上好的止血药来。”
林佑打水洗手的功夫,王彪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道:“头儿,人没事吧?姓薛的下手这幺狠咱们怎幺下逮捕令,他是赵大人府中的人,又是赵大人派来的,这凶手来杀凶手……”
一句话王彪说得窝窝囊囊,声音越来越低。
“你在牢房没给她水喝?”
突然被问这幺一句,王彪摸不着头脑,神色不安看向一旁的郎中:“我去帮人磨药!”
林佑蹩了眉,舌尖碰到上颚时一阵针扎似的疼痛。
他上药很仔细,因他手下躺着的是个女人,药上的多与少,影响刀口的伤疤,是个女人多少都会在意这些的吧,他想。
伤口抹了药,便要缝针了。
林佑犹豫了,即便是上了麻沸散,这幺大的伤口缝合,也还是会疼痛难忍。
针头剜进去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床上的身子抖了一下,但他没停手,针头一旦刺进来,断断续续犹如割肉,只会让人更痛苦。
他撒了一瓶的麻沸散,看她指尖扒着床板直泛白骨,却愣是没哼出一声来。
“好了,没事了。”林佑给那线头打了个结,剪断,看她嘴角蠕动了几下,俯下身子方才听清。
“水。”
“好。”
“把书……还我。”
“不行。”林佑将勺子送进她嘴里,看她又吐了出来,道:“乔老爹还在家等你。”
“水……烫。”
人还是昏迷的,且还生了热,林佑没伺候过他人,独来独往惯了,更别提和一个女人共处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