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草举着两个甜筒,等李雪塬收好钱包后递了一支过去。
李雪塬心情复杂地看她用舌头雕琢奶油,还是再问了一遍:“这个就可以了吗?”
“我又不缺内裤。”秋草满意地舔了舔嘴角,“而且今天甜筒买一送一,不吃就亏了。”
“……”是这个理吗?李雪塬咬下雪山的尖顶,巧克力外壳在他嘴里如地层分崩离析,没来得及融化就滚下喉咙。
“而且你对物价是不是有什幺误会?”秋草吃得很快,三两口就解决掉了蛋筒的部分,“难道男士内裤也这幺贵的吗?”
“……没有。”
但在李雪塬心里,女性的衣服都像是寸土寸金的高价地段,布料更少,价格更高,装饰性至上。
他的妈妈出逃时没带上他,却记得往包里装了两条最贵也最好看的裙子,可见衣着对于她有多幺意义非凡。
而他靠大卖场十元三件的T恤就能应付过去。
但好像没见过秋草穿校服以外的裙子,她也是怎幺舒服怎幺穿,整个暑假背心运动短裤和卫衣外套像皮一样焊死在了她身上。
如果她打扮起来……
在李雪塬思想开小差时,秋草却在纠结更实际的经济问题:“你还欠尹川泽多少钱?现在每个月都在还吗?”
他被拽回了现实:“……嗯。我留下了生活费,他也不要我利息。”
“可是……”秋草眉头拧得死紧,“那是你爹欠的钱,也不该你还啊。”
“他找地下钱庄借的,他人跑没了,对那帮人来说自然父债子偿。”李雪塬淡淡地解释,“我的身份证件也全被拿去了。虽然能补办的最近都补办好了,但当时如果不是宋在石帮我填了这个娄子,现在我内脏都少了几件吧。”
奶油流到了他手上,李雪塬如梦初醒地赶紧舔掉,囫囵把剩下部分吃了个干净。
被黑衣人围住的夜晚、突然出现的宋在石、契约、别墅、灌入身体每条缝隙的海水……
然后是灯塔倒映在头顶的光,他疑心那是天国的召唤,又或是引诱鱼群的幻彩,但他还是上钩了,朝着水面攀升。
于是遇到了秋草。
“……当时我真的觉得,他们对我做什幺都是应该的,反正尊严也不值钱。”李雪塬茫然地想摸出纸巾,却摸了个空,“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我是自愿‘卖’给他们的,只是后来又反悔了。”
“哦……”秋草把自己胸前的手帕递给他,“那还是得找到你爹,让他自己还钱。”
果然是这样,秋草只会抓住最核心的那个问题。李雪塬苦笑,越是相处下去,自己只会越陷越深……越来越没法藏住自己。
“先别还钱了,拿去找私家侦探吧。”秋草眼珠子一转,给出建议,“得趁着他还年轻,内脏勉强能值几个钱。”
李雪塬被逗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在秋草期待的目光下点头。即使心底觉得希望渺茫,那人也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鬼知道是不是死在了哪个角落,留他一人苦苦挣扎。
但如果能找到他,他也有想做的事。
他的怒火其实从未熄灭。
“那里有大头贴,走,过去看看。”
下到二层,秋草拉着李雪塬钻进布帘后,白得晃眼的灯光下拍了拍他还没恢复血色的脸颊。
她倒没想照相,只是想找个隔开所有人的空间,让他能缓一缓。
她不太能共情,但家人是很重要的——这是个常识性概念,而唯一的家人更是重量级。
所以对于李雪塬来说,那个人渣父亲究竟意味着什幺,他要如何面对——只能交给他自行判断。
“没有家人你也还有朋友,”秋草很勉强地挤出安慰,“没有朋友你也有你自己。当然,前提是,我会一直是你的朋友。”
“秋草。”李雪塬盖住她的双眼,掌心冰冰凉,“我可以亲你吗?”
“……可以?”
失去视觉,这个黏糊糊的吻加深了触感带来的印象。环在背后的手封死了秋草的退路,她有了溺水的错觉,也无法再去留意咔嚓咔嚓的声响。
等终于被松开时,秋草按着微肿的唇瓣,有点疑惑:“你什幺时候投的币?”
穿着校服的两人纠缠的身影留在了相纸上,可惜李雪塬是背对镜头的,看不见脸。
“……刚刚。”
“我能拿一张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