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卿是三天后回的江城。
期间没有跟时律联系过,临时换的北京号码,温政也联系不到她。
经过这三天的清静,安卿的心态有了不一样的转变,她觉得跟时律就此打住也挺好,只是不知道该怎幺跟她爸交差。
回家先去办了个江城本地的手机卡,然后带着礼品去了孟老那儿。
孟老是她跟时律的媒人,说话还圆滑,安卿想着退婚这事得先由孟老旁敲侧击的铺垫下,她再跟她爸提,才能不显得突兀。
“孟伯伯,我过来其实……”安卿欲言又止的,先给面前慈善的长辈斟杯茶。
“这茶我可喝不得。”孟老开玩笑道:“我总觉着你这姑娘往里面下了毒。”
安卿失笑,“您啊,就是个老顽童。”
“还不是被你们这些小辈儿给逼成老顽童的?”
她听出来了,时律来过。
“鸡蛋是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姑娘。”孟老端起她刚才倒的那杯茶,喝了口继续道:“你那幺聪明,这幺个简单的道理肯定比我懂。”
安卿只能用笑掩饰:“孟伯伯,我也没您想的那幺聪明。”
“非得让伯伯跟你明说?”茶杯放下,孟老叹口长气,“今时不比往日了姑娘,你这次去北京真就没听到半点消息?”
心思全在时律那儿,她哪有时间打听其他的消息?
“唉……”孟老叹口气后,直接跟她挑明:“你知不知道为什幺你爸放着那幺多世家子弟都不选,唯独给你选了这个时律?”
安卿立刻打起精神。
“时律他姑爷是王家人,王家后面可是陆家。”孟老从棋盘上捏了个黑子扔她的白子棋罐里,“你爸后边是江家,江家后面可是薛家。”
把棋盘上的黑子和白子全部弄散,孟老指了指她棋罐里的黑子,“两虎相斗,必死一虎,不斗到最后,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死的是哪只。”
“在这个争斗的过程中,谁也不知道自己站的对不对,自古以来站错位者的下场,你这个历史老师比我这个老头子要懂。”
“你就算是不为自己照想,你也得为你爸考虑考虑吧?他两袖清风,几十年的努力才爬到现在的位子上,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他失去一切?”
安卿彻底听懂了,终究是她想的太片面了。
哪里是时律需要安家?是安家也需要他们时家。
自古以来,无论哪个圈子,都有一个不变的守则: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因为万一摔了,篮子里面的鸡蛋都得碎。
孟老扔进她棋罐的黑子相当于她自己,棋罐里的白子是指时家。
时家在江北是百年世家,哪怕气数再尽,名望摆在那里;就算两虎相斗死的是陆家,以他们时家殷实的根基,也不会彻底倒下。
安家不同,她爸没有任何背景和根基,如果死的是薛家,她爸将再无任何东山再起的可能。
孟老要当这个媒人,撮合她跟时律,背后的推动者,是她爸——安康升。
单论权衡利弊,她爸是想在穷途末路的时刻,由时家这个亲家拉自己一把。
于私情,是想保她这个女儿未来无忧。
得知全部真相,安卿只觉得在北京说给时律的那句话,也适用于她:你们都一样。
——都虚伪。
——都是打着爱情的幌子,在权衡哪方对自己更有利。
没有时律,她爸也得给她找其他的世家子弟。
各取所需,各有各的目的。
见她还在犹豫不决,孟老又给她加了一剂强心针:“姑娘,把家族放在第一位并不可耻;相反,吃着家族的身份红利,还反过来埋怨受家族限制,忘记肩上所背负责任,只一股脑的追求所谓爱情,不管家里人死活的,才最可耻!”
一语点醒梦中人。
安卿彻底醒了。
她几乎是立刻拨通时律的号码,接通后当着孟老的面问:“你在哪儿?”
时律刚离开国宾馆,跟他爸见了几个老领导,没有让他这个小辈儿喝酒。
他反问:“你在哪儿?”
“柳莺里。”安卿说的是离国宾馆最近的酒店。
柳莺里也是国营酒店,更是他们第一次下午茶的地点。
“在那儿等我会儿。”时律结束通话,跟他爸打过招呼后,坐上另外一辆车。
安卿这边也是往柳莺里赶,还是孟老给她安排的司机,担心她一个姑娘家的太着急,开太快再有危险。
孟老家离柳莺里也不远,不到十分钟的路程,进酒店的入口有点堵,安卿提前下车,小跑着进去,刚巧与从黑色奥迪A8车里下来的时律打了个照面。
谎言穿帮,安卿也没有表现出慌乱,“我刚到。”
她是跑着进来的,头发被风吹乱,大口喘着气,“我觉得我们得正式聊聊。”
内心过于紧张,后面开过来一辆车,她还浑然未觉。时律看到后,握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拽到怀里。
那辆开得很快的车刚巧从她身旁擦过。
惊魂未定,安卿脸上才有了一丝慌乱,她下意识的抓紧面前男人的大衣。
车里还有时家的司机,时律牵住她的手,带着她朝下午茶的餐厅方向走。
到餐厅后,安卿气喘吁吁的,都没有来得及点茶,“我得纠正一下我那天说的话。”
时律擡手示意服务员先不要进来打扰,只为让她把话说完。
“不是你们都一样。”安卿无惧的迎上他的目光,认真的说:“是我们都一样。”
一样的肩负责任。
一样的不纯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