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辞在米娅的半推半就之下去了医务室,但在这之前,她托米娅买了一篮新鲜水果。
米娅对此表示疑惑,但她不语,只是一味地走走走。
咳……也是,对于舒辞而言,这个可是刻在种花家骨子里的东西,只能说是DNA动了。人之常情嘛,顺手的事。
米娅牵起她软和的手,紧紧地扣在指节间,有条不紊地引领在前,像是牵引一只迷茫温顺的小羊羔。
医务室纤褐的杉木门被打开,由内而外散发的先是一股淡淡的清新剂味,是香橙般的清爽,而后的尾调终于掀起了一丝被掩饰得很浅的消毒水和厚实醇苦的药剂味。
现在任职的医师梅蒂·柯达是个温和且一丝不苟的年轻干练女性,不算大的医务室总是会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明明是病患之地,却给人一种温馨如家的自由舒适。
梅蒂拥有很少见的治愈能力,而柯达一族均是如此,他们的家族也因此成为了瓦利洛的世袭医师,受人尊敬。
“怎幺了姑娘们?你们两个可不像生病的样子。米娅,病患需要静养,如果你是来捣乱的话,也不知道你哥哥洛奇――”
梅蒂双手抱胸,倚靠在门框边上,温和的面部神情又从眸中透露出一丝不可抗拒的肃静。
“怎幺会呢柯达小姐?我早就过了调皮捣蛋的年纪了,哼哼,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可是个大姑娘!”
十五岁的少女也学着梅蒂的样子抱胸,详作老成,企图擡高自己的气焰。她撅着嘴自以为在成熟地反驳。明亮的宝石蓝眼睛里划过一丝娇俏的狡黠。
“诶呀,这次只是带着阿辞来看望病患而已啦,我们可是很礼貌的,只是单纯看望,没有一点别的目的好吧!”米娅毫不犹疑地对视梅蒂通明的双目,但很显然,她的话还不足以让医师动容,毕竟谁都知道她曾在医务室捅出的娄子。但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怎幺可以?!
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
看来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米娅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牛皮纸信件。信被精美的丝带包束着,没有一丝折损。
“梅蒂姐姐,难道你不想看看这封信里面的内容吗?这可是我从哥哥书桌上发现的,嘿嘿,一封打算送出但是撤回的神秘信件,很吸引人吧……!”
少女傲自昂首,眼角弯成狐狸的狡黠,似乎势在必得。
这俩人可谓是暗搓搓的红线,却装作陌生,不愧是木瓜哥哥,窗户纸还得等她来捅破。哎呀,她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呢。
“不必了米娅小姐,我可没有窥视别人隐私的独特癖好。”
令她没想到的是,梅蒂根本不为所动,她目光泠泠,面若如常。当然,如果忽略那一瞬飘忽到信件上的目光的话。
米娅失落地叹了口气。
“算了,你们进去吧,相信你也不是原先的调皮丫头了。”梅蒂又突然改口,语气和缓。她让开了门边。
米娅转悲而喜。
“嘻,我就知道还是这招好用。”她攥着舒辞的手,正准备把另一只手中的信件塞给梅蒂,却被拦住手臂。
“米娅,别这样吧,相信梅蒂小姐也不会接受不禁物主过意的信件。”舒辞看了半天小小闹剧,在米娅伸手的时候制止了她。
“有些东西,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既然相信结果是注定的美好,为什幺不保存出一些神秘留给最后的惊喜呢?”
舒辞轻拍了米娅捏信的手,看着模糊的白大褂身形,露出了一个自然得体的微笑。而后者则轻笑一声表示赞许。
但舒辞似乎忘记了另一种可能性,顺其自然一定会得到美好的结局吗?有没有可能这只会让无数不可控因素继续肆意滋长,让结局通向无法承受的未来呢?
*
走入医务室,深入病患区,来到一扇白门前。
米娅正要叩响门,白门却自动开了。
她领着舒辞踏了进去,一块轻盈的白帆横亘在她们与床之间的过道。白帆里侧突然响起了窗户拉开的声音,顿时阳光倾洒,挥动的风掀开了帆布,一切藏在帆布以内的事物一览无遗。
舒辞看不清,但她却清楚地看到了一切。
――掀飞的帆布后,一位身姿颀长挺拔的少年正倚靠在窗边,微低着头,目光注视着伸张开来的右手,而五指之间跃动着血红的火光,时聚时散,形态万千,仿佛被驾驭归顺的宠物。
“你能掌控火元素?可不是说你已经失忆了吗?!”米娅惊讶地出声,那样娴熟地运作,怎幺看也不像一个失忆的人能够掌握的。
“哦,是吗?”低头的少年突然昂首,左手搭在窗檐上,手指玩味般地叩击木制边框。火红的长发被阳光勾勒出金灿的边弧,被背窗的风肆意吹舞,气势飞扬。
那双本低垂的双目完全舒展开,是摄人心魄的金眸,凌历似刃的眼神投向了她们这边,带着警觉性的杀机,但只一瞬便无影无踪,难以捕捉。
“我确实失忆了,但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无法忘记。对吗,两位来客?”少年的嗓音染上浅薄的冷淡,目光扫过被米娅遮挡其后的墨发少女,赤金的瞳色颤微一闪。
舒辞看不清楚实情,但从对话中也能推测出一些信息。一个失忆者能熟练到毫无迟疑之地的运用自身能力,想来实力不容小觑。
他很强。她莫名有点忧虑了。
红发少年突然迈着步伐走了过来,发丝飞扬如烈风。
“你想干什幺?!”米娅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住了,下意识将舒辞拉到自己身后护着,作戒备状。
“迪利安。”
凌泠的声线拨弦,他报上了名字,步伐止在一米外的安全社交距离。
“别这幺紧张嘛,小姐。我想我也没人渣到连救自己的人都不放过吧。”迪利安耸了耸肩,半开玩笑似,眉目间凝着淡淡的傲然。
米娅如释重负,也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那这位小姐呢?不介绍一下自己吗?”迪利安的目光落到被遮掩的少女身上,锋利的金色中挟着隐秘的探究欲。
几秒不到,他恍然。
“看不见?失明了?哦,怪不得呢……”怪不得被保护得严严实实。
可暗色中那些蠢蠢欲动的、蛰伏的家伙们怎幺可能会止步于此?真有意思。
“喂!你这是什幺意……”米娅受不了他那向后窥探似的目光,心里冲涌出一股怒气。
然而,她还未说完,舒辞就主动离开了她的身后。
“舒辞。”
舒辞伸出手,悬在半空,显然她忘记了这个世界并不流行握手礼。
迪利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手已经牢牢握住了少女柔软若无骨的纤手。直到感受到舒辞有些抗拒的拽力才松开手。
但似乎有什幺黏性一样,他克制了想再抓起那只细弱的皎白的手的欲望,只是指腹摩挲间仍然在回味那种柔软温热的触感,是品尝优质奶油的感受。
米娅看着这一切,狠狠瞪着迪利安仿佛称得上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金眸,她眼里充盈着她自己的没有见过的怨恨。
迪利安淡淡地瞥视一眼,忽然懂了些什幺。他扬起唇角浅笑,但在米娅眼中堪称是嘲讽与不屑的狂妄。
“米娅小姐,不知你可方便出去一下?我有些话想跟舒小姐谈一谈,毕竟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亲自感谢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吧?”
在迪利安说出这段话之后,舒辞的眉心就开始突突直跳,那种熟悉的预感又一次涌现。
“不行!谁知道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想干什幺!把小辞一个人留下来,怎幺可能?!想都别想!”米娅愤恨地擡高嗓音,重重地跺脚在地。
“抉择权可不在你这里。”迪利安挑了挑眉,目光又落到舒辞这里。
“做个选择吧,舒?”
他的眼里多了一份势在必得的狂妄与张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