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硬气

去年某个金桂飘香的傍晚,关纾月跟着封琪琪去了场饭局。攒局的人是琪琪的同门师哥,也就是关准所带过的学生。所以一顿晚饭吃下来,钻进关纾月耳朵里频率最高的词就是“缘分”。

因为这份巧合又必然的缘分在,她们花店轻而易举地就从与那位师哥同行的酒店老板手里拿下一个装置项目,口头答应的那种。

现在看来,从那酒店老板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白剽免费创意与劳动所设下的圈套。他让封琪琪相信了只要作品足够惊艳,那幺他名下所有的艺术酒店都将与她们团队展开深度合作。

也是这种“缘分”与“机遇”将关纾月簇拥,让她再次毫无选择地接下为别人的履历做嫁衣的高帽子。

当时为什幺没有发现问题呢?关纾月细细琢磨,那是因为没脑子,所以她的感受与尊严根本无家可归。

她现在觉得思维深处痒痒的,大概是正在长脑子。

接下甲方需求后,关纾月花了半个月时间做构思、定主题,又花了一段时间画设计图。十一月开始做小样、试工艺,十二月上旬正式开始做样品,然后在圣诞节那天完成蝴蝶造型。

不过封琪琪看过以后告诉她客户暂时没空确认实物样品,会占用地方的亚克力鱼缸等通知再做也没关系,所以关纾月就放着不管了。

“样品一直锁在我的柜子里,我每天打开柜门都能看到它,所以我否认它失窃过,但它也确实被谁带出柜子、带出工作间、带出花店给竞争对手打版的机会了。我制作蝴蝶造型花了二十天时间,人多则能在一周内完成,所以就算她在采访前踩着点交付……”

关纾月边说边心算,算出来一个尴尬的交叉时间。她硬着头皮将没出息的本性压制下去,表面淡定地继续往下说。

“就算她踩着点交付吧,那幺监控就只要从元旦一直看到妇女节前夕。”

“看!我今天就坐在这看个仔细!希望你的行为对得起你现在的大义凛然!”封琪琪撸了撸袖子,重重坐进了监控电脑前的座椅里。

对于泄露作品,关纾月当然问心无愧,现在唯一让她感到心里没底的事情就是因为和小霖拥抱接吻而删除的好几段监控。

明明之前被小霖提问时她表示暴露了就实话实说,可她新长的脑子现在却不停跳出风险提示。

关纾月站在封琪琪身后目视显示屏时偷偷拿出了手机,界面在她与小霖的聊天对话中停留片刻,便被她决绝地熄灭在了口袋里。

今天小霖有工作,不该告诉他这些,而她也要学会靠自己处理人生中不可避免的破事了。

他说过的,担心丢面子只会妨碍她,所以她不能怕。

看监控是件熬人的事,哪怕他们已经加速查看、专挑下班后的片段查看,屏幕右下角的日期也不过才过去一周时间,而当下流逝的时间足矣让忙碌的人民警察叹气。

“要不这样,我把监控带回所里,你们也跟我去做个笔录,有结果了我通知你们好吧?”陈警官频繁擡手确认表盘时间后终于找准机会开了这个口。

不等封琪琪给出答复,一旁的小夏率先吱了声,“啊?陈警官你要走?唐凤仪还没来呢!你不管电话骚扰的事了吗?”

“你们店同时发生了失窃和疑似骚扰事件,那可以考虑并案。唐凤仪在电话里的态度很强硬,她也一直不过来,所以我想请她直接到所里了解下情况。”

“等等!”封琪琪一脸不耐烦地猛捶桌面,打断了陈警官的发言,“什幺唐凤仪不唐凤仪的?先别管她!我想起来一件事!”

“说吧。”陈警官颇为无语。

封琪琪转过头看向小夏,“你是年前几号回的老家?锁门的活儿交给谁了?”

“就提前三天请的假啊,但那几天本来就轮到小柯开门锁门了,钥匙一直…操!我说她这两天怎幺没来?合着是畏罪潜逃!”

小柯吗?关纾月听到这里不禁皱起眉头。

那个小女孩是元旦当天来提花时顺便自我推销了一番,封琪琪听说她因为家庭事变被迫放弃美术学业后眼睛都亮了,当场同意她元旦过后办理入职。

从时间线上看,确实很巧。问题是小柯那孩子做事很利落、眼里也有活,起码在关纾月看来,她真是一个值得培养的对象。

更何况,她要是钻了过年前后管理松散的空子把样品带给竞争对手,何必又在过完年后继续留下来做打杂的苦闷差事呢?

关纾月疑惑片刻便不再疑惑。

她悄悄呼出堵在胸口的部分不顺畅,冷静提议,“陈警官,再看看过年期间的监控吧。”

不久后,物证充分、证据确凿。

小柯下班时带走关纾月锁在柜子里的样品,又在开门后送返原位,这样滴水不漏的行径足足持续了五天,而过年放假期间更是变本加厉,让那些样品彻夜不归,给足了竞争对手研究抄袭的时间。

真相大白后,原先被怀疑的关纾月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郁闷了。

封琪琪艰难地挤出一句道歉,她连虚假的领情都不想给到对方。这或许是她第一次如此硬气地为了自己反抗封琪琪,关纾月扭头就走,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愁思。

她躲到花店旁的通道里吹穿堂风,心和脑子同时变得冰冷坚硬。

小夏随后赶到,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关纾月被递了一根点着的烟。她瞥着烟头赤橙的火点,下一秒烟身就被她夹在手指间送到了嘴边。

好臭,好呛,好恶心。

关纾月吐着无法接受的烟雾,咳嗽,但也没扔。

“悠着点啊,不急,缓缓再抽。唉…瞧这事闹的…操…”小夏拍着她的后背,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对了,我刚才趁乱瞄了一眼,发现这个月有几段监控文件名不连续,应该是被故意删掉的。月姐…你说小柯不会还偷了别的东西吧…?”

那倒不是小柯干的。

关纾月再次尝了一口烟,随后丢到地上,轻笑着将它踩灭。

“不是的,是我删的。我和小霖在里面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心虚,所以删了。”

小夏震惊不语,不过拐角处的一声碎响替她做出了回答。二人伸头望去,亲眼目睹了安柊的妈妈捂着胸口缓缓倒在一片玻璃碎片里。

老太太倒地时面目狰狞,可关纾月满眼都是地上的碎片渣子,她在脑内拼凑了一下,那应该是一只花瓶。

就连急救电话都是小夏打的,关纾月只对掐掉的烟和碎掉的花瓶感到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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