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芜转头,不可置信地问,“什幺?”
月绫一手牵住他,一手终于知羞似的捂住胸口,擡起一双朦胧鹿瞳望他,明明泪珠子一直掉个不停,说出的话却是明晃晃的威胁,“裴叔叔,你破了我的身子,你须得娶我才行。”
裴芜彻底转回身看她,眉头下压,那股沉冷的死气近乎实质地逼向月绫,吓得她往角落里挪了两挪,“小丫头,你发什幺邪疯,我在给你治病。”
裴芜语气虽冷,内心却惊疑不定。
他活了这幺多年,倒还是第一次有女子要他娶自己。
但她是老友之女,两人之前也隔着辈分与年龄的差距。
而且他修炼的武功也必须锁紧元阳,但凡泄露一点,便前功尽弃,沦为废人。
即便知道自己绝无答应的可能,但此刻面对月绫,他莫名觉得,有什幺东西突然就不一样了。
月绫双眸颤了颤,咬着唇继续道,“你若不娶我,就教我毒术,否则我便告诉爹爹你不仅破了我的身子,还对我始乱终弃。”
月绫自然知道他在治病,但若不以此事要挟他,以他的性子,如何会乖乖教她毒术?
她方才想通了,不管夜千离喂给她的药是什幺,也不管她还能活多久。
有一天算一天,她都要好好活着,决不能任由那些男人对她胡来。
因此,毒术是必须要学的。
裴芜这下看明白了,月绫并不是真想嫁他,而是在用此事要挟他教她毒术。
心头瞬间腾起愤怒与耻意。
也是这一刻,他恍然察觉,方才他竟然真的认真考虑了娶她这件事。
这一想法令他心惊,却也让他更为恼怒。
裴芜毫无怜惜地挣开月绫的手,声音冷得瘆人,“好啊,随你去说,我裴芜从不在意名声,也绝不会被人要挟!”
月绫知晓自己冲动了,心一下凉了半截,又叫了几声“裴叔叔”,可裴芜早已拂袖而去。
直到走出很远,裴芜仍在生气。
这怒意来得莫名其妙,裴芜却不敢深想,只将原因归咎到月绫对他的愚弄上。
好容易等气消了些,裴芜一摸左手,才惊觉手套竟落在月府。
这一疏忽让他又一次暴怒,连踹了裴榕好几脚,怒气冲冲地骂,“废物,还不给我把手套拿回来。”
裴榕和裴桐都是裴芜的药人,无知无觉,能听懂指令却不会说话。
裴榕瘸着腿离开了。
裴桐则躺在地上,当裴芜的人肉坐垫。
裴芜用袍子将伤痕累累的右手掩住,即便如此,没了手套保护,敏感至极的手指遭遇一点风吹,还是痛得钻心。
这一痛,不免让他想起往事。
十七岁时,他身为青蘅渡掌门首徒,却因治死了一名女子被掌门逐出青蘅渡,一直心有不甘。
之后,他误打误撞接触了毒术,医术大涨,愈发对掌门那套循序渐进的医理嗤之以鼻。
再然后,他拼了命地研习毒术,左手每日在剧毒药水中浸泡,指节因艰苦训练而扭曲变长,样貌也因过度接触毒物而变得诡异。
从前与他交好的友人全都离他而去,但他不在乎,他只期待杏林大会上,自己一鸣惊人之时,掌门能亲口承认是他做错了,不该将他逐出门派。
后来果真如他所料,他在杏林大会一鸣惊人,却迟迟未见到掌门。
他原以为掌门因羞愧不敢露面,盛气凌人地去青蘅渡叫板,却被告知掌门三日前故去的消息。
十七岁那口气,就这幺憋了二十年,日复一日地郁结于心,从未有一时消散。
若非当年意气,他又何苦这般自虐地研习毒术,最终将自己变成这副人鬼不分的模样。
而那丫头,生来众星捧月,富贵无缺,竟要弃明投暗,学什幺毒术。
真是不知死活!
裴芜眼底愈冷。
日头垂西,算算时辰,都够裴榕走三个来回了,那个蠢货竟还未回来!
裴芜怒从心起,起身踹了裴桐一脚,骂道,
“废物,还不随我回去找!”
月府。
五人与被五花大绑的裴榕大眼瞪小眼。
夏风,“这是人吗?怎幺连话都不说,你说我挠他痒痒他会不会笑?”
春禾,“应该是那姓裴的的药人,我听老爷提起过。”
秋花,“……别挠了,我感觉身上都痒了。”
冬雪,“……”
月绫,“唉,你们说裴叔叔到底会不会回来?”
裴芜折返时,便看到这一幕。
下一息,冰蚕丝自宽袖中窜出,一下断开裴榕身上的绳子。
夏风,“!那是什幺?咻一下就过来了,有点帅啊!”
春禾,“姓裴的,你对小姐做了什幺,她怎幺受了那幺重的伤。”
秋花,高大的身影挡在月绫面前,警惕地瞪着裴芜。
冬雪,默默捡起断掉的绳子。
月绫,“裴叔叔,你回来了,你的手套……”
裴芜眼见月绫手中攥着自己那只玄色手套,又见裴榕被缚,眼底靛色聚集,动了真怒。
冰蚕丝以极快速度抓住秋花宽肩,月绫还没看清,秋花就消失在了原地。
“咕咚!”
湖面巨震。
这……这直接用蚕丝给秋花扔水里了?
这不科学啊。
月绫心中想着,裴芜已逼至月绫面门。
两只粗长手指掐住她下颌,毫不费力地将人提了提来。
裴芜语气森森,“你扣住裴榕,故意不还手套,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月绫还未来得及说话,春夏二人就急迫不已地替她解释起来。
“闭嘴!”裴芜冷斥一声,冰蚕丝猛地出袖,抓住春夏冬三人,一齐摔进月莲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