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咖啡味

周五，本来和钟宝珍一组的Jane突然生病。临时又拉不到人选，David知道后就赶了过来。

他到校外的咖啡店的时候，正是下午两点。

秋日的加州，充足的阳光慷慨地付予每一个角落，钟宝珍拿着计数器，神色困倦地坐在靠窗的位置，桌前摆着一杯早已见底的咖啡。

David朝她打了个招呼，一个亲切的笑容跃到脸上，“还没睡醒吗，bella？”

钟宝珍下意识又按了一下计数器，数字跳到2872，她的眉角也跟着跳了一下，像是意外，“你怎幺来了？”

“Jane今天来不了了，我就来帮帮你。”

David坐下来，“Bella，调查问卷在你这吗？”

“嗯，Jane都发给我了，我打出来了...”钟宝珍从包里拿出来一沓纸，“这种纸面调查还是作为定量参考吧，我还列了一个访谈大纲，作为深度补充。”

David很认真地看着手里的调查问卷，“ok，那你找好访谈对象了吗？”

“我找了三个人，都是网上一对一问答的方式，整理后的报告发给你邮箱了。”

“嗯，”David绷着嘴角，“纸面数据差得太大了，我看看报告再说。”

店里的信号不是很好，David打开不了网页。他干脆挪到门口的桌台，站着操作电脑。

钟宝珍依旧负责计数，她需要统计这一天的人流量，顺便寻找可以采访的对象。

一个男生，戴着冷帽，高个子，肩很宽，撑得住巴黎世家的卫衣，步伐不紧不慢，深邃的眼眶下的那双眼平淡地略过，一如之前在船上，他扫过人群的目光。

是汤彦钧。

David给她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要去接个电话。

钟宝珍点头，她努力让自己更自然一些，可手里的计数器因为出汗而变得滑腻。

汤彦俊坐在她斜前方的位置，玩着手机，似乎是在等人。

电动门一开一合，她的心跳越来越快，一下子，又多按了几次按钮，数字记录错误。

就在钟宝珍分心时，门口又进来一个棕色卷发的姑娘，加州辣妹的打扮，露脐吊带牛仔短裤，最大程度展现自己的好身材，她看也不看别处，直接走到汤彦钧那一桌。

她的口音也是valley   girl那一款，倒没有刻意，只是一种年轻女孩的嗲。

“sorry，I   got   held   up...”

汤彦钧只是从手机上擡头看了她一眼，没有笑，也没有要说什幺的意思。

Isabella心里有点慌张，上次和他在ins上的聊天，她投其所好地把自己形容成金州勇士队的球迷，随嘴提了下今天和奇才的季前赛，他便邀请她一起去现场。

这几年因为连胜，金州勇士队的主场门票水涨船高，有时单张就能超过500刀。

明明是他邀请的她，可她却依旧拿不准Ryan的心意，所以才想着自己晚到十几分钟，看看他的反应。

“要喝点什幺吗？”他随便问。

“我不知道，你喝的什幺？”Isabella盯着他，有些讨好的小语气，“其实我没来过这家店呢。”

“是吗…”汤彦钧擡眼，瞧见她的表情，忽地笑起来，“我随便点的。”

可能是这个笑吧，让她突然放松了下来。

“你吃饭了嘛...”Isabella凑上前，拿出手机给他看，“这附近有家泰餐还不错，你吃过吗？”

话音刚落，门外的David急匆匆回来，瞧见正对面的Isabella的装扮，抱着电脑的手都差点拿不稳。

“bella？”

一时间被叫住名字的两个人都擡起头。

Isabella看见David，干巴巴地叫了一声，“哥？”

David看着她，先是疑惑，看清她的装扮后，语气陡然加重，“你不是和我说今天不来学校吗？”

“啊..我突然有事要出来，”Isabella一下子红了脸，被哥哥抓包的羞耻感让她有些烦躁地低吼了一声，“哥…我都21了，干嘛什幺都跟你报备啊。”

钟宝珍在旁边看着，知道和自己无关，目光一转，却和汤彦钧撞在了一起。

避无可避地，只隔着几个人的距离，钟宝珍望住他。

她们的视线须臾间胶着，如一条隐线，即触即燃。

或许他记得她，但她不敢笃定。

是船上摇晃的那一眼，还是酒吧里的混乱中的一瞥。

钟宝珍心如擂鼓，又不可言明，仿佛有本不相干的因果，被这一眼，直白地望了进去。

旁边的David和他搭话，汤彦钧一笑，并不站起身。

“Ryan”

只是名字，够欠揍的，David忍下心中不爽，问妹妹，“你穿这身等会要去哪儿？”

“大通中心，今天有比赛..”Isabella假装拨一拨面前的头发，悄悄给David比一个手势，让他快点走。

“几点？”

Isabella又蹬他一眼，“晚上呢，干嘛呀，哥…”

“OK，我和你一起去。”

Isabella愣了，“你又没有票！我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汤彦钧倒是同意了。

“好啊，”他勾起嘴边一侧的弧度，很嚣张的话，姿态却放松，“包厢不需要票。”

Isabella很小声地啧了一声，看着David的眼神多了些埋怨，“你又不喜欢金州勇士！”

“得了吧，是谁连他们的一场比赛都没看过！”

David其实也只是一时气话，真要去看什幺球赛，他也没这个心情。

面前这个男孩，年轻却有着不菲的资本，仗着年轻气盛，把什幺都不放在眼里。

他不想要自己的妹妹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钟宝珍整理着手里的资料，手边的手机亮了一下，齐思雅发来微信—

“宝珍，明天上午你有事吗？”

她犹豫了一下，离期中还有一周半，还有好几个作业没能交，钟宝珍本想拒绝，却还是问了句—“怎幺了吗”

—“明天我约了上门美甲，你也一起来吧，我们一起做还能聊聊天呢”

钟宝珍低头看着自己已经斑驳的甲漆，chanel吸血鬼红，暗得像血。

她应该拒绝，就像她应该在David在过来的那一刻，告诉他的一样。

“我五点可能要走，”David说，“我妹妹的事…抱歉了，Bella。”

“没事，我自己可以。”

隐约的，她能感觉到汤彦钧的目光瞥过，轻轻地带过她。

“Bella…”

钟宝珍想回头，但她清楚，这不是在叫她。只是颈部露出的肌肤，不受控地，起了点鸡皮疙瘩。

Isabella的笑带着些惊讶，“Ahh，Ryan？”

“nothing..”他的笑，说不上的意味，尾音很轻巧的上扬，“just   call   your   na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