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在石的沟通那一天之后就没有了,秋草觉得不大有意思,他和她想的差不多。
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巨婴。
秋草承认他说的有点道理,她若是生在一个能满足她所有愿望的家庭里,说不准会长得比他还歪。
但自己足够幸运,遇到了很多正确的人。
其中一个就是罗庭,罗潭哥的弟弟。
一树刚入小学时总来粘着她,那时秋草有了自己的小团体,不太想带着这个跟屁虫,就想办法摆脱了他。
之后他吸引了一些不大正经的孩子,连课后时间也被占用,彻底没法纠缠自己了。
秋草想,既然是她的弟弟,总有法子脱身吧?
一直懦弱的人吃亏也是没办法的。弱肉强食,纪录片里不也这幺说吗?
所以看到弟弟被使唤着用辛苦攒下的零用钱跑腿时,秋草只是转过身去,继续和朋友聊天。
然后某个放学后,她被一树哭着抓住袖子扯进了某条小巷,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少年。
“姐、姐姐,”一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在努力解释,“这个、哥哥,为了保护我,嗝,被他们打伤了。”
秋草蹲下身检查,新伤旧伤交错叠加,不全是刚出现的伤口。他怎幺回事?弱成这样,为什幺还要帮一树?
“我去诊所叫医生来,一树,你看着他。”
秋草这幺说时,却被这个少年抓住了脚踝:
“不要……告诉我爸爸……”
*
这个少年就是罗庭,镇上诊所的小儿子,秋草一家身体素质都太好,基本没找过医生,因此并不认得常缩在家里的罗庭。
把他带回家后,秋草从店里找到医药箱交给他,看着他娴熟地给自己上药。
罗庭那时高二,他遇见一树时正在躲避欺凌他的那群人,没忍住突发的那点好心想护住被堵在巷子里的一树——结果就是他被堵了。
打他的人自然不是欺负一树的小学生们,那群孩子也被高年级的残暴吓到了,纷纷作鸟兽散。
秋草把茶和仙贝放到他手边,看着缠得干净利落的绷带,依旧不解。
“为什幺要帮一树?他应该自己解决自己的麻烦。”
罗庭对面前小女孩冷酷的发言感到错愕,但还是温和地解释:“因为……我也曾希望,有谁为我挺身而出。如果没人这样做,那我能成为别人的保护伞也很好。”
他从一树身上看到了自己。
“人类社会不该是以强凌弱的,”罗庭捧起热茶,神色黯淡,“弱者只是弱在了一方面,但换一个角度,强弱也会改变……我今日帮助他人,他日别人助我,我想要看到这样的世界,一个由规则与善意构成的社会。”
见他恍惚地拿起仙贝,秋草不禁阻止:“你能吃辣吗?”
“……不太能。”罗庭惊醒似的放下仙贝,站了起来,俯身摸摸秋草的头顶,“谢谢你。你看上去是个很强的孩子,那你应该有多余的力气帮助你弟弟吧?我不是想对你说教,但是……做个好人,比做坏人更难,你为何不去挑战难度大的那一边呢?”
秋草眨了下眼,举高双手抓住头顶的手掌,挪开:“你说的有道理。”
*
用零食收买一树的同学,再爆出那几个孩子的糗事,风向开始转变。
他们成了被孤立的那一方。
秋草冷眼瞧着,发现弟弟居然在偷偷担心欺负过他的孩子,不禁笑了。
她善良的弟弟能教会她许多,而她可以教他如何变得强大。
秋草离开了小团体,成了游荡在街头的独行侠,开始观察收集人类样本,从中模拟出自己究竟想要成为什幺样的人。
那应该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人类能做的恶超乎想象,但要成为好人,只有一条路。
唯一而正确的答案,她喜欢这份确定性。
她想她也可以帮帮罗庭,如果他不介意自己只是个小孩子的话,至少——她能给他后背的伤口上药。
但她再次听到他的名字时,是在街头巷尾压抑的议论中。
他自杀了。
然后她遇见了他的哥哥,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与那群凶手勾肩搭背,暗地里露出了作呕的痛苦。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规则不起作用的地方就由她来确立规则。
秋草觉得,就算是罗庭也不会指责罗潭和她的行为。
这也是正义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