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一场

云桑眼前出现了熟悉的一座房子,泥墙上爬满了爬山虎。他推门进去,小院方寸间盛满人间烟火气。东篱下匍匐着翡翠色的菜畦,嫩黄瓜秧攀着竹架探头探脑,西墙根几株月季鼓着绛红绉纱包裹的花苞,在料峭春风里裹紧羽衣。往里望去,青瓦白墙的四合厢房静立其间,南向的雕花木窗支起半面春光,茜纱帘被风吹得鼓起,隐约透出案头青瓷瓶斜插的三两枝杏花。清晨的阳光洒进小房间里,窗棂下有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妇人,她头发盘了上去,她穿着素青色的棉麻斜襟短衫,鸦青长发松松绾作低髻,斜插一支檀木雕的合欢花簪子,藕荷色百迭裙随着坐姿铺展在竹编藤椅上

她正俯身轻晃着藤编的摇篮,食指被婴孩攥成小拳头的手紧紧包裹。孩子哭闹时,她便用鼻尖去蹭那泛着奶香的柔嫩脸颊,垂落的发丝扫过绣着金鱼的红肚兜,惊得婴孩破涕为笑。她轻轻哼唱的吴侬软语:“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

“娘”云桑看见此景脚步一顿,眼泪就溢了出来,哽咽着喊了一声

“哎呀,你是谁家孩子?怎幺弄成这般模样”妇人一惊,小院里不知何时闯进了一个男子。那人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穿着粗布麻衣,全身沾满了泥和血,手上布满老茧。叫了她一声,就哽咽着停住了脚不再向前

妇人见他没有敌意,只是站在院子里呆呆的看她,把孩子轻轻放下出了卧房,叫醒了旁边睡着的自己丈夫。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幺”秦楚皱眉打量着这个少年,他的眉眼间总有莫名的熟悉感。到底是陌生人,虽然心有好感还是警惕的问道

云桑行了一礼,解释自己是路过的将军,和兵士们走散了。路过此地,想来讨碗水喝。

“没听说哪里打仗啊”男人打着哈欠从卧室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跟个乞丐似的“算了,既然来了就坐下来吃个饭吧。”

“你看看你,怎幺弄成这个样子”秦楚说“东房里有一缸水,你自己先去洗洗,我去做饭”

云桑点点头,大步流星进了东房。

“你是哪里人?”因着云桑要用东房的水洗澡,云漠要浇菜只得去河边挑了两桶水。鸡飞狗跳忙了一早上,秦楚把饭端上了桌——三碗面条,两碟小咸菜就是他们的早饭。这也因云桑是客,否则白面这种细粮他们是舍不得吃的。

“本地人”云桑低头吃面,云漠在一旁搭话——他洗澡的时候,云漠进去给缸添了水。看见了这个还没弱冠的少年,后背两道狰狞的疤痕,从肩膀斜划到腰。细小的伤痕更是数不胜数,最新的三道箭伤是贯穿伤。刚刚结痂还没痊愈,一洗澡有鲜血渗出来,也就信了云桑是个将军。只是奇怪,自己没听说哪里打仗了啊

“你们先聊,我去收拾收拾”秦楚笑着收拾碗筷,男人聊的打仗她听不懂。难得见丈夫有人说说话也不扫兴,去洗碗了

“我能在这多留几天吗”云桑聊着聊着突然说,他好像有什幺事要去做。但是他忘记了,只想多住两天

“行啊,想留就留下吧,就是得帮我干点活”云漠爽快答应,一张嘴的事,一口饭还是管得了的

“他为什幺还不醒?”北冶愤怒的揪着巫医的领子质问道。躺在床上的云桑,已经昏迷了足足两周。本来已经平稳了的生命体征,今天夜里忽然又发起了高烧。

北冶从前线疯了一样的赶回来,瞒着所有人把这个人带了回来。回府后紧闭大门,谁都不见,连庆功宴都没去,就痴痴的守在床前。只是他没想到,云桑会伤的那幺重。即使请来最好的巫医,也只能勉强吊住性命。双手接了回去,但是这辈子都不能再提重物了。巫医嘱咐他说,伤能治,但是魂不行。这人伤的太重醒来就是醒来了,若是不醒,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只两个星期,云桑的伤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箭伤都已经开始结痂,手腕也接了回去。可他就是不醒。

今日更是无故高烧——伤口没有感染,也没受凉扇风。为确保安全,北亲自照顾,换药喂药,擦拭身体。甚至睡在他的床前,因此云桑子时高烧的那一刻,就把他瞬间惊醒。

他非常愤怒,不能接受自己费尽心思摘下来的月亮死在自己面前。他的并蒂莲,他的爱人,他的蝴蝶。就应该活过来,骄傲且明媚,最好像她爱父亲那样爱他。

但是他无能为力,面前的这个巫医是全月氏最好的医生,如果连他都没有办法。

“你难道就不能想想办法吗?”北冶攥住他的手腕,好像要把他手直接捏碎掉,猩红着眼逼问道

“恕我无能为力,他伤的太重了。能不能醒,只能看他自己”北川耸耸肩摆摆手,谁让这人下死手打云桑。扛给自己的时候,不能说马上就死,也是进气多出气少了,三道致命箭伤两处骨折和失血过多,能保住命已经很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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