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云翻滚一圈,躺到荣佳奂方才的位置上,上面还残留着清茶的甜香和若有似无的苦涩。
他开始想念荣佳奂,于是又开始回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是他大学的时候。
那天下课,荣安杏第一次触碰她的未婚夫,恳求他送自己去一所高中,她的妹妹出事了。
在此之前的十几年里,荣安杏避他如避蛇蝎一般。她讨厌这个陌生的未婚夫,讨厌这个没有她应允的婚约。
沈行云对她的靠近感到意外,对于她的请求,随手就做了。
他跟着荣安杏身后,进到一间办公室。
老师在训一个女生。
女生穿着学生裙,一双腿笔直匀称,依稀能见小腿肚上有戒尺的凹痕,痕迹大概是褪不下去了。
女生反剪着手,挺胸立着,不觉羞愧。
荣安杏小跑到女生身边询问。
他一边听,一边轻脚四处走。得知女生叫荣佳奂,是荣安杏的堂妹。他看见一张沙盘模拟的成绩排名,荣佳奂的分数最高。
他擡眼看向荣佳奂,长有一张芙蓉面,高挑笔挺,不带病弱模样。
沈行云突兀的想到,如果没有荣安杏,他大概是与她有婚约,与一个康健的傲气的女生。
他听见她说:“我不喜欢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刻薄,在嘲笑我,鄙夷我,仿佛我十恶不赦。我很生气,所以我打了他一巴掌。我知道我做错了,我已经为当众打他这件事,向他道了歉,并且给了他一大笔钱。他需要钱,所以我给了钱。这件事结束了。”
她说:“他已经原谅我了,老师,你该放过我。”
她站着,老师坐着,矮她半个身子。她偏不低头,垂着眼睑,高高在上地睥睨老师。
她的情绪很淡,语气也无波无澜。与另两个焦灼的人围在一起,很是违和。
沈行云将她视为同类人。
他提出送两位女生回家。
上了车,沈行云发现车里多了一股清茶的味道,是之前没有过的。沈行云确定。应该是荣佳奂身上的香水味。
他不由用后视镜看荣佳奂。
荣佳奂斜倚着车门。
车的黑色内饰衬得她阴沉沉。
荣安杏要求荣佳奂乖乖的。
荣佳奂说:“你要是天天都来接我放学,我就乖乖的。”
荣安杏答应了荣佳奂的请求。荣佳奂要她发誓,她便发誓,重新保证了一遍。
沈行云不信荣安杏能够做到,她肯定又是答应下来,然后找借口溜走。但这次对象是她的妹妹。
出于好奇,沈行云开始每天注意荣安杏出了校门后,坐车驶向哪个方向。
这天,车走的不是去往学校的方向。
他不屑一笑。转身时想到荣佳奂姣好的面容,清清冷冷的模样。
荣家女儿,除了荣安杏,就剩荣佳奂。
他绝不要和病弱残败的荣安杏结婚。
沈行云坐上车,去到学校门口。
他身量高,穿着休闲,在一群司机里显得突出。
荣佳奂一眼看见他。
四目对视。
半晌,荣佳奂确定他等的是她后,款款走来,袅袅婷婷。
沈行云不住地笑。
等人靠近,他用的借口是:“安杏忙,拜托我送你去她那。”
荣佳奂睨了他一眼,默默坐进车里。
她没有说,其实那天之后,荣安杏称病,一次也没来接过她。
荣安杏经常称病,她的身体从小就不好,以此为由,人人同情她,没有碎语闲言。
荣安杏和她要好,跟她说,她都是装的,她不喜欢和那些人待在一起,她讨厌那些人。
可是荣安杏忘了,她对荣佳奂也经常以病痛为借口,一次次违背她们的誓约。
到了荣安杏的家门口,荣安杏并不在家。
他们在车里等了一会儿,仍旧不见人。
荣佳奂问:“是姐姐叫你来的吗?”
沈行云觉得她的声音像半融的冰淇凌。
她的目光灼灼,要在沈行云的身上燎出洞来。
沈行云没胆撒谎,拿出一部分事实,道:“我看你姐姐往另一个方向去了,担心你一个人不开心,就擅自决定来接你来这。”
“嗯,送我回家吧。”荣佳奂吩咐道。
“好。”
沈行云没有立刻开车。
荣佳奂不耐地看他时,他突然凑近了一点,长手经过她的眼前,袭来一阵微风和清茶香味。
荣佳奂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他低头,替她扣上安全带。
他这几天有些感冒,一扭头就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太过用力,脸都红了。
后来,他天天开车来接荣佳奂。荣佳奂说去哪,他就去哪。
荣佳奂问他:“你在干嘛?”
沈行云早有准备,立刻答道:“你姐姐不喜欢我,想你帮我说说情。”
荣佳奂轻呵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沈行云。
沈行云发毛,紧了紧握住方向盘的手,道:“看我做什幺?你也不喜欢我?”
又听见一声冷笑,沈行云怀疑她洞悉了自己的小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