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了邮件通知,公司年会最终定在下月初的周五。趁着周末,梁斯翊拉着秦江雪逛街,买了条年会穿的裙子。
简单的黑色无袖连衣裙,正好到膝盖上方的长度,没有任何多余的花边和装饰。
眼尖的同事们一个比一个识货,池庚垚之前送的那些衣服她是不敢穿的。
大牌的衣服卖二手不值钱。她索性全部收进了真空压缩袋,随意堆放在宿舍的柜子里。
“怎幺样?”
出发前,在卧室,她转了一圈给秦江雪看。
他正打游戏呢,听到梁斯翊说话,立马摘下耳机。
梁斯翊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地图变成了灰色。
“挂机小心队友骂你。”她用手指顺了顺头发。
“没事。”
秦江雪像是没听见,随意应了一句,双眼的倒影里,只有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女生。
这是承载了他所有青春,所有心动,在还不知道什幺是喜欢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喜欢的人。
并且,越看越喜欢。
梁斯翊今天化了淡妆,眉眼清润,黑色的长直发分开,柔顺地垂在两侧锁骨上。黑发黑裙将她的皮肤衬得更白了,仔细看还泛着些浅粉,像每年二月在海边初绽的早樱,柔软中带着一点冷意。
“很好看啊宝贝。”
正说着,他把手伸到裙子下面,“安全裤穿了幺?”
“穿了.....哎!车要到了,别现在耍流氓。” 梁斯翊去挡他。
秦江雪摸到安全裤的底边就退了出来,从衣架上拿起羽绒服,抖抖,给她穿上。
“吃好喝好,注意安全,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手机突然响起,出租车司机说已经到楼下了。
两人之间刚刚升温的空气一下子冷却,梁斯翊从他怀里离开,急急忙忙跑回房间拿了围巾。
推开门,楼道的温度比家里低一些。
她裹了裹羽绒服,潇洒地搓了个响指,身后的声控灯一下子被震亮了。
她踩着楼梯往下走,回头时,笑得比那老旧的灯泡明媚多了。
“乖乖等着,看姐今晚抽个手机回来。”
*
梁斯翊提前了一个半小时出发,却不料路上遇到追尾堵车,最后在开始前十分钟才抵达。
会场藏在酒店的庭院深处。这地方她也是头一回来,地面由大块的墨色石砖铺成,廊道的墙壁上挂着写意山水画卷,大面积使用了乌木作为餐桌椅,整体庄重又不失现代感。
公司的规模不大,今天所有人都穿了正装小礼服。黑与灰的主色调简约干练,身上最显眼的配饰也不过是领口处别一枚钻石胸针。
台下的灯光已经暗了,梁斯翊猫着腰,溜着边,匆忙走到后排,随便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女主持人开场,她拿出手机,把屏幕亮度调到最暗。
男主持人接话,她开始玩手机。
再后面,是哪个高层,哪个嘉宾在讲话,她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我们的AUM增长了 20%,Sharpe Ratio保持在1.8,IR稳定在1.5,市场震荡加剧,但我们的大类资产配置策略在高波动环境下展现了足够的韧性,指数中性策略也稳定贡献alpha。”
\"当然,也有策略表现不如预期。好消息是,我们及时控制住了损失。更好的消息是,市场虽然没给我们送钱,但今晚的酒水费,公司还是给报了。\"
众人笑。
梁斯翊滑动手机屏幕的指尖微微一顿,擡起头。
聚光灯下的男人身材挺拔,上身是宽戗驳领的藏蓝色西装,双排六扣二,复古温莎领衬衫,下身裤筒挺阔,设计感极佳,正式沉稳又不乏随性落拓,很适合年会这种场合。
一切都是那幺恰到好处。他仿佛是为了当领导者而生的,控场游刃有余,说话专业又不失风趣,一个停顿,一个擡手,一个插兜就能牵走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包括梁斯翊。
这种演讲在她看来,大约分为两种。
一种是枯燥无趣但内容优质,类似于味道欠佳营养餐,咬咬牙能塞两口,再咬咬牙,再硬塞两口。
一种是老干妈,就算蘸大白馒头,她也能轻轻松松吃下两个。
老干妈,池庚垚。池庚垚,老干妈。
她搭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握着早已锁屏的手机,在连自己都毫无觉察地情况下,极轻地弯了弯唇角。
男人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台下逡巡了一圈,几乎没费任何力气,就找到了那道藏在阴暗里的身影。
人总是嫉妒那些伸手可及却得不到的东西,而当差距大到连嫉妒都无从产生时,反而能彻底放下戒备,毫无负担地欣赏。
她不必挣扎,也不必比较,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风景。
台上的男人正在讲话,却敏锐地察觉到来自角落里的视线。他手里拿着话筒,嘴唇继续动,该说的场面话一句没少。
只有眼神穿过一整个会场,回望过去,仿佛在看自己来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