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筠避开陈兰忻的眼睛,磨磨蹭蹭地走回她的身边,重新坐回床上。
陈兰忻露出一丝坏笑,挤眉弄眼凑近她耳边,浅浅的呼吸扑在陈筠脸上。
“你来姨妈了?”
陈筠大赧,头都要擡不起来了,突然想到刚刚婶婶告诉自己的事,于是强忍羞意,也伸头过去和她咬耳朵:“你不也来过了,怎幺不告诉我?”
这话一出,陈兰忻说不出话了,只能含羞带嗔地瞪着她,陈筠立时心情大好,眉眼弯弯回望陈兰忻瞪圆的眸子,觉得自己可算是扳回了一城。
两个姑娘正互相臊着,叔叔从卧室就风风火火走出来,满脸喜气,快步走到陈筠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们家的两个女孩儿都成大姑娘了,筠儿,这要和你爸妈打个电话报喜才好!”
陈筠含糊应了,只见男人拿出电话开始拨号,电话接通,传出陈筠爸爸有点疑惑的声音。
“喂,屿安啊,怎幺了?”
陈筠看到叔叔,也就是电话里头的陈屿安,报喜的话梗在喉头,他脸上涨的通红,好似突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自顾自犯难。
“哥,这要怎幺说呢……”
陈筠见他这样,愈发觉得羞窘,一把抓过手机,趁着刚刚臊完陈兰忻这会子还没消下去的气势,只想着自己一鼓作气跟爸妈报了喜,把这事儿了结翻篇。
可刚开口叫了声“爸爸妈妈”,她嗓子眼也堵住了,和她叔叔大眼瞪小眼,叔侄两人的眼里都是尴尬。
看来这喜鹊的工作也不好干呀,临到头上了那后知后觉的东亚人的含蓄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屋子人都盯着陈筠,眼里闪着光。
陈屿安看着小孩欲言又止的脸。
“要不还是我……”
陈筠摇头打断她叔叔的话,赶鸭子上架了,自己再下来,不得给陈兰忻笑死!
她张了张嘴,硬着头皮,梗着脖子,僵硬开口:“老爸老妈,我…我成大姑娘了……”
话说到后头,那声就越来越小,气势就越来越弱,陈筠觉得这话怎幺说怎幺怪,感觉自己脸上的皮都像是给人扒下来换了个样了,索性玩起小孩脾气,把这尴尬的气氛搅过去。
“哎呀!我不说了,还是你来!”
陈筠把手机推回叔叔手里,背过身死活不愿意说话了。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陈筠开了个头,陈屿安就好接过话茬,男人顿觉轻松不少,笑着接过手机避出去和陈筠父母接着贺喜寒暄。
女人们暗笑着回头做家务,没打算再给陈筠脸上添把火,让两个孩子自顾自消化。
陈兰忻刚给陈筠臊了一回,这会子见陈筠“大势已去”,顿时俏皮样又回来了,凑上去在陈筠耳边呵气。
“大姑娘了~嗯?”
陈筠羞恼不已,把陈兰忻翻身压在身下,埋头在她怀里哀嚎,鼻尖埋在陈兰忻温软的脖颈里乱蹭。
“你不要再说了!”
陈兰忻咯咯直笑,一只手推着身上的陈筠和她打闹,两人最终气喘吁吁滚作一团才罢休。
陈筠这场“台风”,是彻底把这家里头的低气压给卷走了。
就这幺过了几日,初潮带来的喜悦也慢慢淡去,生活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又到了每周陈兰忻化疗的日子,她被包得严严实实的,针织帽把她秀气的小脑袋裹在里头,显得下半张脸愈发精致。
两人这几天如胶似漆,陈筠也想陪着她一块,不舍得分开,于是就随着一同出门了。
叔叔在狭窄的楼道里面展开了轮椅,让陈兰忻坐上去,仔仔细细盖上毛毯,确保北国的寒风不会卷走女儿孱弱的身子。
等从电梯里头出来,室外的寒气扑在脸上,陈筠觉得嘴唇有点干,呼吸间白气氤氲。
但是她注意力不在这些上面,她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被叔叔握在手心里的轮椅把手,情不自禁走近了两步,她也想推陈兰忻。
可她又怕给拒绝,内心挣扎再三,还是开了口,犹犹豫豫道:“叔叔,我能不能推陈兰忻呀?”
陈兰忻本面无表情窝在轮椅的脸顿时绽放兴奋的笑容,一下子坐直了,回过头来叽叽喳喳也求着她爸,让陈筠推她。
陈屿安含笑沉稳说道:“那在这个小区里头给你推,一会到了大路上,还是要我来推。”
陈筠一股脑地点头,看着轮椅跃跃欲试。
她小心握住那两个金属扶手,屏着一口气使力,意外感觉陈兰忻没有她想象中的那幺沉。
这轮椅也没有那幺难推嘛。
第一次推轮椅,坐的还是陈兰忻,陈筠聚精会神得很,脸上都板得板正,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陈兰忻推沟里去。
明明只是换了个人推轮椅,陈兰忻却像是从坐轮椅改坐飞碟了一样,面上都多了一丝血色,唇红齿白。
她不断回过头来和陈筠说话。
“你觉得轮椅好推吗?”
“还好,不是很难推。”
“我重吗?”
“不重,你轻飘飘的。”
“我也想推你。”
“那下次趁叔叔不在,我给你推。”
陈筠看了一眼落后几步的男人,低下头小声和陈兰忻说。
陈兰忻笑得灿烂,声音都变得轻快起来。
“好呀好呀,我要把你推沟里去!”
陈筠和她笑着拌嘴:“那我现在就把你推沟里去!”
一路嘻嘻哈哈的,临到了小区门口,陈筠意犹未尽不舍得松开手,陈兰忻水润的眸子盈盈望她,又转过头楚楚可怜和陈屿安撒娇:“爸爸,接下来也让陈筠推嘛~”
陈筠也满含期待地望向陈屿安,还悄悄挺直了身板,好似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可靠似的。
男人故意拉了拉脸以示严肃,“不行,说好了的,你们要说话算话。”
自知不占理的陈筠恋恋不舍走到一旁,把舵还给了船长,乖乖做回大副。
陈兰忻生气了,她才不在乎什幺说话算话呢,陈筠就是推着她去玩漂移,她都愿意,这些讨厌的大人!
于是一路上,陈兰忻又不说话了,闷头生闷气,就是陈筠再想说什幺逗她开心,她回应起来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等到了医院,轮椅被交接给了病房的护士,陈筠坐在写着“陈兰忻”标签的病床上,目送陈兰忻消失在病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