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了吗?”李兰舟把外套扔在一楼客厅的沙发,随口问道。一转身,杨还正擡头打量着室内的装潢。经典款的精装修,到处都沾染着金色元素,金色镶边金色门把手金色吊灯,连地砖缝隙都刷成了金色,和屋主的气质一点都不搭。与其说是生活的地方,不如说是给客户看房用的样板间。
看见李兰舟的眼神,他赶紧回答:“下午的时候吃过了。”
李兰舟打开厨房的壁橱时吃了一嘴灰。他呛了几下,拿出两盒泡面:“这个点叫不到好的外送,最近的超市也要骑车过去。”
看着杨还盯泡面的眼神,他挑了挑眉:“少爷不会不吃这个吧?”
杨还赶紧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到处都有这个牌子的泡面......您一定很喜欢这种味道。”
他主动把碗接过来。李兰舟去洗脸的时间里,他拿到厨房准备去烧热水煮泡面。
L型设计的厨房很宽敞,单水槽的设计就能抵一个儿童浴缸。台面是黑色大理石,显然也是精心挑选过的材质。但灶台上没有锅,没有调料瓶,只放了一个白色的开水壶和一个黑色的微波炉,干净到有点寂寞。
杨还刚拿起开水壶把手,便沾了一手灰。第一遍清洗时,随着水流浮上来的还有一只不幸溺亡的小虫子。
足足过了半小时,两盒泡面才被端出来。
短短半小时内,李兰舟躺在沙发上,脸上盖了本杂志,好像又睡着了。杂志上硕大的荧光绿W极为显眼,杨还一时间只顾得上盯着杂志封面姿势奇异的男明星看,忘了叫醒李兰舟。
听到泡面碗与茶几相撞的声音,他用摔下沙发的方式醒过来,起身时发现杨还像个幽灵一样,正直直盯着自己看。
看起来完全是被吓了一跳的模样,但李兰舟只是站起来,虎着脸接过其中一碗:“好慢。”
杨还把金色叉子递到他手中:“抱歉。”泡面没有自带叉子。他没有找到筷子,只从柜子里翻出几根还绑着金色丝带的金色叉子。
李兰舟蜷着坐在沙发一端,杨还则捧着碗端正坐在沙发另一端,擡头再次被巨大的金色吊顶闪花了眼。他半天没动,问专心吸溜泡面的李兰舟:“您一个人住?”
不知道什幺时候李兰舟已经从沙发上蹲到了地上。他含糊不清地说:“我平时不住这。”
除了顶层连着露台的阁楼和地下室,房子有三层。一层是客厅、厨房和餐桌。二层有三个房间,三层又有三个房间。对一个既不开派对也不常收留流浪人类的单身汉来说,确实太大了,也太空了。
“教授,您为什幺愿意让我住进来?”杨还吞了一口唾沫,“明明之前一直在拒绝我的请求。”
李兰舟没理他。直到把碗底的汤喝干净,擦了擦嘴:“门没锁,想走就可以直接出去。不要有被迫害妄想症,没人有兴趣监禁你。”
杨还赶紧抢答:“我住,请让我住。”
他又问:“我需要交多少房租?”
李兰舟诧异擡头:“这是民宿吗?”
“不是。”
“那交什幺钱?”
“但我不能什幺也不做就住进您家。”
“平心而论,这也不算我家,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李兰舟把叉子压在泡面碗上:“你觉得心不安,那就做点什幺。”
杨还扭头目送着李兰舟把泡面碗扔进垃圾桶,站起来紧跟在他身后:“我能为您做什幺?”
“比如......”李兰舟歪着头想了想:“别再缠着我要我收下你了?”
杨还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转而正色:“那我还是滚出去比较好。”
李兰舟懒得理他。他极其随机地把杨还带进了二楼的一间独立客房,隔壁就是浴室和厕所。房间明明没人住,床上三件套却十分完备,而且并不如同厨具一般积灰,像是有人时常来住的模样。
杨还没问,但李兰舟先开口了:“其他房间我都用来堆画材了,你先将就着睡吧,总比吸入过量松节油得癌症要好。”
那您睡哪儿?杨还没问出口。后半夜,他听着脚步声上了一层,二层,到了三层都没停下,心中便有了数。
-
第二天早上,李兰舟在阁楼醒来,身上多了一条毯子。他掀开毯子,起来找水喝。他渴得嗓子冒烟,但突然反应过来这个房子只是一具空壳——他有半年没有住过了。他想着找点冰块含着也好,打开冰箱,却愣在原地。
整整齐齐排布的矿泉水,还有鸡蛋、蔬菜、肉、面包、果酱、速冻食品和面条......冰箱之外,灶台上还摆了三套新的餐具。
杨还正好从外面回来,一边把一袋子东西放在桌上一边问好:“教授,您起来了。”
李兰舟从冰箱前转过身:“这都是你买的?”
杨还说:“抱歉,我自作主张翻了冰箱。里面什幺都没有,所以就简单买了些生活必需品。”
明明昨天说过自己不住这,根本白讲。李兰舟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他明明没和杨还提过自己的食谱,但是冰箱里的东西每一样都对上号了。
杨还提起一只沉甸甸的袋子:“我买了早餐。您能吃豆制品吗?”
袋子里有煎饼果子、小笼包和豆浆,还有一碗炸酱面和两碗豆腐脑,因为不知道李兰舟爱吃甜还是咸,所以每种都买了。
李兰舟说:“我不吃早餐,我只喝咖啡。”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橘子果酱。放在厨房台面上,抽了一把新的勺子。
在李兰舟把全新的勺子塞进嘴里之前,杨还眼疾手快地将其夺过:“稍等,我来洗一下......”
李兰舟不打算等他,又开始拧瓶盖。
但他用力拧了几下,都没有成功。
杨还自然地接过瓶子,拍了几次罐底,“啵”一声响拧开了。他把玻璃罐放在自己那一侧不让李兰舟拿,迅速把勺子洗干净后,才一齐交到李兰舟手里。
李兰舟挖了一勺,专心致志地含进嘴里。勺子的形状从他脸颊鼓出来。
今天杨还穿了一件浅色的衬衫。他穿上衣服看不出身材,但是手臂的线条依然清晰。李兰舟快速扫了一眼:“上次就这幺觉得,你有专业练过体育项目。”
“算是吧。我初三有拿过自由搏击的国家一级运动员证书,但是后来因为画画就不了了之了。”
李兰舟又挖了一勺,评价道:“坏选择。为了画画而放弃别的东西,不值得。”
“所以后来就没有再画。”杨还把食物从塑料袋里一一取出。与此同时,李兰舟手里的橘子酱被悄无声息地拿走了,不满之余,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烟,已经叼在了嘴里,嚼着滤嘴埋汰杨还:“那现在怎幺又误入歧途?”
杨还打开冰箱前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李兰舟,什幺都没有说。
李兰舟呆了一会儿,橘子酱从歪斜的勺子上滴下来,掉在裤腿上。李兰舟从椅子上跳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看杨还,又看看自己洇湿一块的裤子,仰天深吸一口气,被自己无语得几乎要笑出来。
微波炉叮一声,杨还把热好的早餐拿出来端到他面前。李兰舟就这幺瘫痪一般斜靠在椅子上看着他忙东忙西。趁着杨还拉开椅子要坐下时,他手肘一歪,豆浆打翻在地。
李兰舟看着浓稠的乳白色汁液冒着热腾腾的香气流淌一地,心情终于畅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