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八月,暑气逼人,炎热带来的焦躁,直到日落黄昏才稍稍缓释几分。
温家大院门口,梁月韶略感不安地挽着梁昱手臂,在少年准备擡步跨入院门前,又缩着脖子朝他身旁靠了靠。
“怎幺了阿月?”
下意识察觉到妹妹的紧张,梁昱随即止顿脚步,侧目朝右手边女孩望去,低声劝慰她道:
“月月,别害怕,七舅他人很好的。小时候我们还来这里做过客,你难道忘了吗?”
每次提及幼年往事,月韶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模糊的记忆在她脑海中闪回,她隐约记起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印象,那条冲客人狂吠不止的黄狗,还有那个……
“喂,麻烦让让。”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冽男声,月韶慌措地抱紧哥哥手臂,猛然回头望去,视线正对上少年那双漆幽如墨的黑瞳。
他抱着篮球伫立在两人身后,身上的球衣被汗水浸湿透遍,轮廓立体的五官倒更显神采飞扬,剑眉星目,薄唇高鼻,嘴角勾着抹带有审视意味的微笑,目光在眼前这两个不速之客身上来回逡巡。
“不好意思,挡住你的路了。”
梁昱拉着她往边上站了站,少年却并未即刻跨入院门,而是盯着她的脸细细打量了会儿,倏然间又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啊……我还记得你。”
他饶有兴致地将篮球甩落地面,球体在水泥硬地上碰撞出“啪嗒“啪嗒”的规律响声。月韶瑟缩在梁昱身旁,看少年将篮球拍击了五下之后,忽而冲她咧嘴一笑:
“你就是那个……小勺子对不对?”
他的牙齿很白,月韶一时间看愣住,身畔的梁昱已先一步温声开口,替她接过话茬:
“你是温驰,对吗?”
“嗯哼。”
少年简短应答,三步上篮跳过门槛将篮球抛入空荡院内,月韶胸膛里的心脏随球体一道砰通砰通跳个不停,过了两三秒,院子里很快重新传出话音——
“还愣在门口干嘛?快进来啊。”
少年的催促让月韶擡起了头,梁昱也正好低头看向了她。
两人用目光安静交流,院子里的少年久未等到回应,片刻之后又脚步匆促地折返回门口,单臂撑靠在门框上,眉头微蹙,语气不大好地说了句:
“你俩不是来我家投奔的吗?难不成还得我特地请你们,你们才肯进来啊?”
月韶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梁昱伸手握住了她五指,安抚似的紧了紧指节,微笑浅淡地看向少年道:
“我妹妹有些怕生,不好意思让你见怪了。”
……
温驰的爸爸温兴茂是月韶妈妈家的远房表舅,在平阳县开办一家中小型纺织厂,近年来生意一路蒸蒸日上,在当地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阔绰人家,所以外婆才会在病逝前劳心费力地托人联系上七舅,恳求他暂时收留她这对尚未成年的失亲外孙。
温兴茂对此并无抵触情绪。他一向乐善好施,往日里也常捐款资助献爱心,更不要说是收留亲戚家的孩子,提供普通的吃穿用度,因而一口就答应了即将临终的表姨的嘱托。
他一个人在外面逞能装大方,半句话没和老婆商量就答应把两个素不相识的小孩接到家里,秦丽华得知事情原委后同他冷战了好一阵,就连月韶和梁昱搬进温家的当天,晚饭餐桌上也还是挂着脸。
“饭菜吃着还合口吧?”
女人语气淡淡地问出这幺一句,目光里隐藏着几分轻蔑冷意,月韶心脏砰通砰通跳起来,端着饭碗的手不自觉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