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内省

江柯离开时,回头望了徐远远一眼,那眼里全是她看不懂的情绪,直到很长一段时间后,江柯才坦白。

他离开后,徐远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只是坐在窗边一个劲的抽着他遗留在书桌上的半包烟。

她想不通江柯为什幺一定要问她选择进入圈子的原因,她坦白她很恋痛,每当情绪失控的时候,她的第一选择永远都是逼着自己冷静。

刚开始她还能靠着自己控制,可次数多了后,她就失了理智。

至今她都还记得第一次划伤自己的情形。

面对那道如何都无法理解的难题,扔在地上的草稿纸一张又一张,纸上的字迹也愈发潦草。

解题步骤她不是没有,顺着答案也她可以解出来。

可一旦换做同类型的题目,她还是没有丁点思路。

她讨厌这种失去控制的情况,气到极点,手失力划破指尖,血滴涌现,落在了纸上。

纸张顿时如土地般盛开朵朵鲜梅,红艳的颜色深深刺激着她的心。

下一刻,她便拿出手工刀在自己手腕上划下了第一道伤痕。

奔涌而出的血液,放出了她心里的野兽,望着与红笔完全不同的鲜红,她感觉到了释怀。

自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

她像是找到了另一个世界的钥匙一样,疯狂的在身上隐秘的地方画出她想要的痕迹。

当然这些,谁也不知道。

父母所能看见的,不过是她想让她们看到的,她以为她们会关心,会追究。

但是她们并没有,一句轻飘飘的谎言就能打发了。

大失所望后,徐远远心里竟然有了一丝庆幸,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没那幺认真啊!

除了自残,她开始抽烟喝酒逃课,这些在父母口中罪大恶极的行为,她一一接触,并且沉醉其中。

后来,自残玩够了,她的精神也没了寄托。

她开始寻找新的乐子,谈恋爱,靠着别人给的爱,她又能继续活着。

只是,他们都太逊了,只敢在黑暗的操场短暂的唇舌相交。

一看到老师,便向老鼠见了猫般惊慌失措甩开了她的手,头也不会的离她而去。

学校里的乐子没了,她就到校外找。

只是社会上的杂种太多,他们只想要她骗到出租屋里,在破烂的床上把她压在身下欺辱掠夺。

丝毫没有精神上的融合,哪怕有一丁点的交际,她都会心甘情愿的躺在他们的床上,任由处置。

于是,在他们还没得逞的时候,徐远远就已经消失在那个狭小混乱的世界。

在外地上了四年大学,她短暂收起顽劣的性子,毕竟在外人面前,她还是要维护自己的形象。

所以,一起住了四年的舍友在临毕业对她的评价就是:“天真乖巧。”

徐远远很喜欢这个评价,说明她的伪装很成功,阳光下肮脏就不应该存在,只有在黑到看不见前路的时候,那些不堪的东西才可以顺着下水道口爬出来。

于是,她回到家乡小镇,只有在这里,在她那昏暗的小屋里,她才可以卸下伪装。

终于,她玩累了,她推开了身边所有的人,那些关心只会让她烦躁,逼得她一次又一次在身上划下痕迹。

徐远远痛恨父母自以为是的关心,他们从未真正看过她的所需所求,给的几句宽慰也都是为了维护他们虚伪的面子。

这样烂透的人生,她没有办法扭转。既然开始无法决定,那幺结束键一定要由她来摁。

只是她还是没能如愿,明明尖刀已经刺进胸膛,为什幺没有死掉。

离家前,母亲曾说过,要带着她离开父亲。

听到那句话的瞬间,徐远远承认那一刻,她的心湿润了,原来她要的很简单啊!

可是,她现在才知道。

回忆过往,虽然徐远远从不后悔,但这些却成为她心中的一颗刺,比那把刀扎的更深的一颗刺。

烟抽完了,徐远远正想穿上外套下楼买包烟时,传来了敲门声。

“哪位?”她没有开门,满屋的烟味充盈,怕吓到别人。

“您好,我是酒店的工作人员,江先生拜托我给您送些东西。”

“你放在门口就行。”

直到外面没了动静,徐远远才开门去拿放在门口架子上的东西。

一份酒店自制的餐食,一包她常抽的香烟,还有她手机配套的充电器。

香烟上贴着一张便利贴,字迹工整俊秀,不是他的字迹。

“听酒店说你一天没有下去,也没有点外卖,拜托他们给你准备了点东西。”

徐远远没有胃口,即使那份餐看起来不错,她还是拆了那包新烟。

一根烟还未抽完,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远远你昨晚在哪儿睡的?需要妈妈去接你吗?”赵含芝轻柔温和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语气里没有责问全是关心。

“不用了,我在酒店开了个房间。”徐远远身心疲惫不堪,说不出一点重话。

“好,那你什幺时候想回外公家给妈妈打电话,妈妈去接你。”

“嗯。”

赵含芝不敢说太多,只是在挂断电话前满含温情的叮嘱道。

“远远,无论怎样你都是妈的女儿,你没了妈妈可以活着,但妈妈没了你就活不下去了,所以为了妈妈一定不要做傻事,妈妈会一辈子养着你。”

赵含芝在赌,她赌女儿会因为自己的亲情绑架好好活着,只要她好好活着,无所谓她是用什幺恶心的招数。

她赌赢了,这句话就像石子般投入了徐远远的心海,惊起连绵不断的波澜。

“我想我有答案了。”徐远远给江柯发去了信息。

过了许久,仍没有回信,徐远远又发过去一条很长的短信。

“虽然我仍不明白你为什幺执着于让我有一个答案,但是还是很感谢你,因为你的问题,我不太情愿的回顾了我那荒诞且有趣的岁月。

具体的经历不太方便详谈,我只能说在所有人不知道的角落里,我尝试了许多不太健康的事物。一开始只是为了释放学业上的压力,后面随着欲望的不断扩大,那些简单的东西已经无法满足了,可以说是我一步步把自己送进了没有尽头的窄巷。

在外人眼里,我现在的自我放纵只不过是因为怀才不遇,找不到工作受了打击。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迷路了,丢在了寻找某种东西的迷宫里。时至今日,我发现我好像连自己都有点找不到了。

对于BDSM,我所有的接触都只是来源于网上流通的视频和知识科普资料。坦白来讲我并不喜欢那些惩戒的手段,但是却希望痛觉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好像只有那样,我才会真切的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这样说来,目的与自残相似。只不过自我伤害中,我无法控制自己,为了寻求只有一次比一次更重的痕迹。我不喜欢这样,那些滞留于身上的伤疤会在清醒的时候提醒我,我就是个无能的蠢货,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我讨厌这样的反复与矛盾。

这段话不知道是否能够回答你的问题,不过无所谓,我想我已经回答了我自己。之前是没有勇气刨析躲在暗处的自己,借由此次契机,算是我人生路上的一次大跨越了。

相遇即是有缘。谢谢你几次的请客,如果方便的话,可以给我你的银行账号,我把钱转给你。你以后再来这儿玩,我请你吃饭。”

发完信息后,徐远远简单收拾了一下,离开了酒店。

这两天的经历就像一场梦,如今人清醒了,还要继续以后的生活。

江柯回到总部就一直在开会,离开公司半个月,等待他的事已经堆成了一座山。

等到他结束了会议后,打开手机就看见徐远远发来的信息。

结尾表明了她并不执着他的回复。

可现在,江柯到起了兴趣,这样一个别扭的女孩,他想作为下笔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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