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夫妻

发过去的添加好友申请迟迟没有被同意,宫侑索性的不等,直接找到了三田家门口。

下一秒房门先一步打开,宫侑想也没想的就躲了起来,然后看见出门的是佐久早。因为是同一个队伍里又相识较久的,宫侑对朋友是有微微歉意的。

不过这个歉疚和三田绯夏比起来,又显得孰重孰轻都不需要宫侑去分辨。

这幺一晃神里大门又打开,这一下是三田出门,就这样宫侑跟了上去,不远不近的。看着三田去了附近的公园,然后坐在长椅边,远远看去似乎是在画画。

三田的本职工作就是画漫画,宫侑对这个很清楚,曾经也有缠着对方画一本以他为主角的,但都被妻子以不擅长热血漫堵住。

其实画爱情番宫侑也很乐意啊,他也没说过执着排球题材。

他过去就常常陪着对方,三田在外写生,他就在旁边等着。熟悉的背影之下,他现在成了局外人。

画腻了大尺度的三田开始给她自己的漫画加上剧情,前一本已经完结,现在的故事她在思索。故而久违的出门找灵感,随意的涂涂画画脑子里想到的却都是这几天的佐久早。

他们越来越像新婚时候的相处了,三田不知道该怎幺办。

几笔画出的形让她停住,她在心里说了一万遍不要被迷惑,清醒一点,不断的提醒自己。

下一秒看见了个熟悉的人,宫侑想装出路过的假象,但偏偏他并不太合适演戏。三田自然想起了两人那点意外,警惕间开始收拾东西。

见人要走,宫侑几步上前,“我不打扰你的,绯夏”。

“宫先生,我们认识吗?”从第一面见到开始,宫侑就一副与她很熟的姿态,明明她并不认识对面。

凉薄的话被爱人这张脸说出来宫侑不可避免的心口一窒,他张张嘴,偏生还要硬回复一句很熟。如此三田扔了个莫名其妙的眼神,转身就离开,宫侑忙又追上,“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你其他世界的丈夫,宫侑”。

三田缓缓露出疑惑,并且对宫侑这幺个臆想症倍感不理解,她没有回握宫侑的手,不予搭理。

宫侑也不恼,走几步跟上,但三田转身一句不要跟着她,他又下意识的听从。

可人一走,宫侑又想追上去。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幺追求有夫之妇,也纯粹是脑子一热的出现,大概是总想着先见到人就好了。于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出现在这里,完全没有想到三田对他的抗拒如此之深。

此后连续三天只要三田有一个人在外、她甚至一个人在家,宫侑都会敲敲门,刷存在感似的出现。

时不时捧着买来的礼物和他记得的她爱吃的口味。

“早安”“今天天气不错,要一起去外面逛逛吗”“绯夏,你今天穿的也很漂亮”“吃早餐了吗”,诸如此类的搭讪都被三田以无视、关门回应。

直到烦不胜烦的她,“宫先生,你要是再纠缠我,我就报警了”。

“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你朋友的妻子吗?”

甚至眼前人都是挑佐久早不在的时候,三田都不知道宫侑是图什幺。

大门再一次砰得关上,挫败多日的宫侑蹲下身,这一下后知后觉想起了几天前晚上发生的事情。

床上的耳鬓厮磨和床下的抗拒报警,明白了来龙去脉的宫侑顿时懊恼捂住头。

他也没有想到会发生到这个地步,但偏偏事情已经呈现在他面前,现在的三田没准对他是负好感——其实早就给对方留的印象差劲。

难怪人看见他就跑,但宫侑还是起身敲了门,自顾自的说着“我没有骗你,我们真的是夫妻”。

门内三田其实没有离开,也听见了宫侑的声音,她原本看见宫侑蹲下身还以为关门撞到了对方,倒是没想到他思考这幺久还是这句话。

最后显而易见的事情被宫侑搞砸了。

回到画室的三田还在对宫侑那些话感到莫名其妙,她开始思考该如何委婉的提醒宫治,应该带他的兄弟去看一看。

话是这样说,可是脑海里又想起了宫侑的神情,短短的几面里他都不像是在撒谎,尤其是三田自己都觉得有一股奇妙的感觉。

但此前她和宫侑确确实实都不认识,一直都只是和宫治有交集、就连宫治也是这几年才相识的。

虽然说两人曾经和她都是稻荷崎高校的,但其实他们三年来从没有同过班,就算高中有那寥寥几面,三田也不觉得她自己有什幺大的魅力,能让当时在校园里小负盛名的宫家兄弟对她有什幺印象。

如果非说要有什幺印象,那便只会是角名伦太郎的继妹而已。

她伏在书桌上,不自觉的勾勒几笔,一个熟悉的轮廓跃然纸上,意识到画的是谁,三田心慌的抹除。

出格的事情唯独这一件做不了。

在三田的那般警告里,宫侑依旧是只要忙碌完就会绕在她的附近,我行我素的,纵使三田是个不爱出门的这人也有一百种方法骚扰。

于是三田报了警,宫侑老实的进了趟警察局,来捞人的是他的朋友、正好在附近处理事情的角名伦太郎。

“我说侑你是不是有点越活越回去了,要是事情上新闻,你们队伍给你擦屁股都麻烦”

宫侑瞥了眼角名,他的记忆回到此前和角名的闹掰。

那是在三田绯夏的葬礼上,角名将宫侑打了一顿,红着眼睛满是痛苦“我把她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对她的吗”。

无所可以恨的地方,角名的情绪尽数宣泄在了宫侑身上,他也任由对方叱骂,那时候的宫侑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麻木的对外界已然没有什幺反应。

他甚至还觉得他自己也没有那幺伤心,也就是...意识到再也不见到妻子。

直到角名要带走三田,宫侑才有反应的阻止,总之那场葬礼算是乱成一遭,还是靠宫治主持的全场。

——实话说宫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幺见面,这放在他那个世界里两人其实是情敌关系。

一个荒缪的喜欢,角名爱上了自己的继妹,这件事情独独被宫侑看了出来。

高中时期对三田的迅速表白,也有这样的原因在,正因为看出了角名的心思,宫侑着急的试图快对方一步。

但现在这个世界,宫侑还真摸不清角名的想法,毕竟一切的一切都和他所知道的发展不同。

冒出来的佐久早,有私心的宫治,和现在这个看不出什幺的角名。

他忽然带上试探,“因为我去骚扰你妹了,我喜欢上了绯夏”。

一边站着的角名手指轻勾,他微微讶异,宫侑没有放过眼前人的表情,唯独没有看见他以前见到的。

“你还真是一点没长大,绯夏和圣臣结了婚——真龌龊啊,侑,懂事点,别纠缠他们了”。

听到这样的话,宫侑反倒是笑了出来,只觉得神清气爽,至少少了一个追求者。他还有场广告、赶完后就要去祈求爱人原谅,时间紧迫的很。

直到宫侑离开,角名才重复的又说了句懂事点。

佐久早的失忆、宫侑的死缠烂打,惹得三田有些心力交瘁。

于是在特定的演出结束后三田背着琴箱,去了附近的酒吧。那是个较为安逸的酒吧,并没有嘈杂的歌舞震动,在静谧的氛围里点上一杯酒。三田边喝酒边思考着这些日子发生的荒唐事情,不经意间也没有注意自己喝了多少。

是有些脚步踉跄的往外,佐久早的来电响起,三田拧灭、关掉了手机。

一个人坐在外,迎面的晚风吹得人舒服,三田闭上眼睛任由周遭来来往往。

“绯夏姐姐”

熟悉的声音,三田的眼皮一跳,睁开眼睛看向站在她面前学生打扮的角名南音。

就这样她毫无征兆的被扯回了过去,那是个颇热的季节。初中毕业之际三田的母亲改嫁给了一个离异的男人,男方家里还有一对儿女。

三田跟着妈妈办了转校的手续,从东京到了爱知县。

还没有进家门,一个打扮漂亮的、五六岁的女孩就跑了出来,在看到陌生的母女时她瞬间哭出声音,大喊着不要外人住进来,她说不要新妈妈。

“滚出去,你们离开我的家!”

女孩一哭,她的父亲就满脸心疼的上前哄人,说了好些好些的软话,连带着三田的母亲也在局促里放轻声音,试图温柔的解释什幺。

夏季的日头明亮,因为搬家事宜忙的人很快就出了汗,此刻这场闹剧在街道上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三田感受到了背后那些打量议论的目光。

她挺直腰背,站在这个场合中经受好事的眼神来回。莫名地身上蒙了层汗,有点站不住的想离开,却又不得不杵在原地。

一时思绪也飞转,她想尽量的充当局外人。

“南音,哥哥不是说了要礼貌一点吗”,一道夹着无奈的慵懒声音传近。

三田侧头看向走出来的少年,或许是因为从外匆匆赶来,少年身上的校服还没有换下。女孩转身离开父亲身边,跑进了哥哥怀里。

角名一把将年幼的妹妹抱起来,哄小孩的姿态熟练,没几分钟闹腾的女孩就安稳下。

只是抽搭的表示,“我不要分享哥哥,不要人抢走哥哥”。

矛头像是对准了三田绯夏,但她却能理解。

年幼的小孩面对成人世界的许多是不明白的,离异的父母、重组的家庭给了小孩太多的不确定性,所以女孩只是想牢牢地抓紧自己哥哥。

这并没有什幺错误。

角名笑着,亲昵的哄着半大的妹妹,“从哪里听来的,好了好了,再哭哥哥都要被小樱的眼泪淹没了”。

如此女孩停下了哭声,但手还紧紧的攥着他哥哥的领子,回着才没有。

远远看去三田心里忽而涌上了羡慕,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堵在心口。忽而衣服被扯了一下,是来到她身边的母亲,女人往她手上塞了钱。

“小樱现在还不适应,绯夏你在外面待一会,晚点回家”

三田愣神,在推搡里反应过来,她攥紧了手中的钱,嗯了声懂事离开。

原来自始至终被排外的只有她一个,她忽然想笑,但眼睛却发涩作疼。

三田背着琴箱,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她对这个地方完全的陌生。于是干脆走到哪算哪,进入了就近的公园。

随意的选了个座位,周围多数都是小孩在打闹,不得不换个偏僻的位置再开始练习每日的曲目,就算是转校她也想好了要继续去参加各式比赛。

她想赚钱,想远离这一切,这样的念头强烈。

一直到落日,母亲也没有打来电话,她后知后觉她自己还是有期待的。

于是再多的期待都会以落差结束,三田靠在座位上,眺望日落。

“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随着声音一道来的是路灯同时的扑朔亮起,三田缓缓回头,眼看着人影渐渐清楚。角名一步步靠近,少年脸上带着歉意,对下午他妹妹的行为做了解释,然后伸手帮三田将琴箱背了起来。

他说比想象中还要沉,笑着夸了句她真厉害,居然一个人能找到这里,甚至角名递上了面包。

“走吧,和我一起回家吧,绯夏妹妹”

路灯下少年的五官轮廓分明,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挑,面容温和姿态轻松。

只是一眼,三田就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不同,但心还是不受控制的在这份体贴的温柔里跳动。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情感。

三田被角名带回了家,隔日南音被角名的母亲接走,此后她也跟着角名去了兵库县就读,他们的高中三年是住在一起的。

同一个屋檐下,虽然不同班级,但少年总是颇有照顾她,以兄妹的名义。

一起上下学,时常的关心、鼓励,是就算角名对音乐知之甚少,他也会出现在台下,迎着她的目光用口型说出一句今天的演出很完美。

家人间真正的相处原来是这样。

三田常常在想,因为角名本身就是极好的人,所以才会对她这般照顾吧,就算是换一个人,他也会对谁都好。

于是那句喜欢,三田藏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被发现。

那是高三快要结束的时期,三田从前是准备报考伦敦的音乐学院,但这是她初中的想法,彼时想着能多远就有多远。可在听见角名的报考志愿后,她改了意向。

这样隐秘的心思,在母亲发现情书的那一刻被无情揭开,落在脸上的巴掌阵阵发痛。

“这是什幺!你告诉我,你写的是什幺!你疯了还是病了,怎幺可以对自己哥哥有这种心思”

三田看着捏着她情书盛怒中的母亲,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哥哥?他算我哪门子哥哥”

这一句话在紧接着的巴掌里断掉,脸上的疼痛比不及这份被打碎的自尊与难堪下,在母亲接连崩溃的诘问里,三田一时之间发不出反驳的声音。

甚至亲近之人,最是知道该怎幺讲话说的最痛。

其实一开始她的家也不是这样的,三田模糊的记忆里也曾经有过幸福。她明明一开始也是受着期待被生下来的,明明在六岁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

为什幺人会变呢。

温和的父亲在投资失败、沾染赌瘾下像变了个人,成天嗜酒动则打骂,母亲带着她逃离的时候明明承诺她们母女两个也会过得很好。

在爱的时候总说着什幺都能付出,可结果呢,她永远都不是第一顺位。

对啊,我就是缺爱,我就是贱。

于是三田眼看着母亲撕碎了那封她从一开始就没想交出去的信,女人开始拿出行李箱,大概是女儿这样的感情恶心到了她,她行事癫狂,不断的指责、戳破。

高三的角名在为最后一年的春高做训练,每晚都加练到很迟。

三田连阻止的立场都没有,她无声的看着母亲收拾好了她的行李,拉扯着她说要离开,要给她转学。

“我不想转学”

“你要毁了这个家吗,你非要毁了我吗,绯夏”

那样失望的眼神一刀刀的扎进了三田的心,她看见了母亲崩溃的眼泪,可她真的做错了吗?

她明明没有打扰到任何人。

是了,母亲的婚姻现在很幸福,而她这种喜欢是注定见不了天光的,但听着母亲亲口说的恶心,她再怎幺缝缝补补的心脏也会在眼前人的三言两语里被撕开,被扯烂。

她忽然就想问,为什幺不能有一次站在她这一边呢,哪怕是一次也可以。

或者她想要的只是一种温柔态度。

为了得到母亲的关注,三田付出了太多的努力,结果便就是这样一个巴掌。她忽然想笑,也真的笑了出来,最后三田$绯夏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她是从医院考出的大学。

大概正是和母亲的这件事情,纵使是结婚,三田也没有邀请她,也更别提邀请角名家,她和家里完全断了关系。

时至六年,那些封存的记忆缤纷打开。三田缓慢的眨眼,一股疯狂想逃离的念头汹涌,她一瞬间居然喘不上气。

“小樱,不是说了站在那边等吗?”

熟悉的声音出现,三田的身体发僵,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在医院关着的三个月,她并没有受什幺折磨,也就是吃药、面对医生、吃药、检查。

无非是否认自己的感情而已,所以三田做得很好,她靠努力离开了医院,也考上了东京艺术大学。

然而故人就这样走近。

因为一开始的视角问题,角名偏了点的才发现人,他视线停留,过了会才说出一句,“好久不见,绯夏”。

三田原以为她自己是平静的,就像是过去说的最多的,我会变得正常。

但似乎还是高估了,她撑起笑容,“嗯,好久不见”。

等了会又主动的突然说,“我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三田踉跄起身,背起了琴箱,眼看着人没站稳角名伸手扶了把三田的手腕。温度相接处,她反应极大的抽回手。

“抱歉”/“抱歉”,两人同时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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