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1章

大御曦韩嵩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神阳王姜逊的问题,他沉吟片刻后,转而看向一旁的大御治燕烛龙问道,“大御治以为如何?”

燕烛龙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竟然想让他出来得罪人。

眼下的情形,除非直接表明在云族亲王的子弟中选立嗣君的意思,否则无论如何都会得罪其等,可偏偏这是不可行之事。

他心里计较一番,模糊道,“此事关系甚大,某不敢专言!”却是把球又踢了回去。

大御曦韩嵩也不生气,他转而看向武阳王姜镐和神阳王姜逊道,“此事关系皇家,的确不好多言,我会让九卿商量出一个稳妥的方案呈报给太后,请太后明示,之后再告知两位!”

武阳王姜镐和神阳王姜逊心想,现在结果还未出来,倒也不能先把脸皮撕破了,于是异口同声道,“此乃老成持重直言,吾等信服!”

众人又商量了几件小事,品茗宴这才宣告结束,随着厅门打开,大御治燕烛龙领着几名赤族公卿先行一步离开。

藤原时长见华族一众公卿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本也想留下来,只是无人出言挽留,他也只好起身行礼,随即走出厅门。

待赤族、和族的人远远离开后,萧誉又拍了拍手,厅门随即留下,他道,“方才有外人在场,有些话不便多说,现在都是自己人,却是可以畅所欲言了!”

萧誉看向大御曦韩嵩、大御宗杨雄,先是深深行了一礼,然后览顾四周,郑重道,“陛下的病情来得十分凶险,便是太医也无把握,是以随时都有可能驾崩,方才所言,只是为了稳住赤族和几位亲王而已,我等还是要尽快拿出一个办法来,以占得先手!”

大厅里还留下来的华族公卿没想到实际的情况比之前听到的还要紧迫,立时又是一阵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原本默不作声的大御宗杨雄这时冷哼道,“眼下皇族血脉断绝,亲王一脉的子弟又不能用,除了在云族平民中挑选还能有什么办法?”

大御曦韩嵩接话道,“大御宗所言正是老夫所想!”

大厅有人接话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云国的皇位只能由云族之人继承,这是云国大律开篇的第一条,无论是谁也难以撼动。

当年云陆纷乱,云武帝纠合六族精英,历四十余年征战,最终止戈息武,开创云国基业,创定云国大律,定下了六族共和的理念,至今虽一千三百年,但仍声犹在耳,无人不从。

二十年前的六王之乱,正是因为大王子对其余五族抱以恶意,才使得其人最后孤助无依,落了一个身死名消的下场。

杨雄之所以提议立云族平民子弟为帝,一是因为其等与华族没有利害关系,不会搞事后报复,二来也是因为其等无势,为了坐稳皇位只能依靠华族一脉的公卿。

当然,要办成此事也是极为不易,如何说服太后便是一大难点,之后还要压服诸位云族亲王。

大御曦韩嵩想了一下提议道,“可先在云族平民中挑选一位资质上乘的小童,然后抱给皇后抚养,陛下若崩,则可以第一时间承继皇位!”

大御宗杨雄沉吟几许,觉得大御曦韩嵩甚为妥当,当即出言赞成道,“此议可行!”

既然两位主政之人都已同意了此事,台下的众人更不会出言反对,当即纷纷出言道,“我等赞同此议!”

另一边,宝玉在御内所和皇帝越聊越起兴,可太傅丘长源迟迟未至,宝玉无奈道,“这老倌指不定又是哪里病了无法前来,请假的条陈还在送来的路上,害我们在这里闲坐!”

皇帝姜昭对太傅丘长源却颇为客气,他道,“丘太傅年老,生病也是正常的事,这人总是逃不不过生老病死,就像御花园里的花草,春荣秋枯,年年如此!”

宝玉听他话语里似还夹杂着一股离叹之意,当即直抒胸臆道,“要我说,做人就该及时享乐,管那么多干什么,人生短短几十年,偏偏要给自己找苦头吃,这不是蠢吗?”

姜昭听了乐道,“这就是我羡慕表弟的地方,无拘无束,最是自在逍遥!”

宝玉有些不好意思道,“皇兄是那宝石一般的人物,总是要经历打磨,偏偏弟弟我虽叫宝玉,却如朽木一般,因此无人搭理,也就逍遥了些!”

姜昭却摇头道,“我观表弟内秀于心,将来必是一等一的栋梁之材,只是眼下还未转过性子来而已!”

宝玉连忙摆手道,“弟弟我宁愿当一无人约束的朽木,也不愿当要三番五次打磨的宝石!”

姜昭闻言,别有深意笑道,“恐怕这就由不得你了!”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见丘太傅还未至,便不再等下去。

姜昭神神秘秘地对宝玉道,“我这里有一处好去处,你去不去?”

宝玉瞬间苦着脸道,“我就不去了,要是再惹出祸事来,母亲指不定得打死我!”

姜昭不喜道,“你都快成年了,怎么还一直听姑姑的话行事?”

宝玉心想,上次惹出祸事来就是我背的锅,换作是你怕不怕?

姜昭见宝玉有些犹豫,诱惑道,“朕保证,你去了之后绝不后悔!”

“真的?”宝玉一脸的犹豫道。

“当然!”姜昭十分肯定道。

宝玉一咬牙道,“好,那我就跟皇兄去一趟见见世面!”

姜昭当即带着宝玉向外而去,临出门时,他还让贴身的宦官留下来,不得跟随!

两人贴着宫墙一阵快步而走,绕过许多宫殿,最终来到一处较为低矮的宫室前。

两人又绕过前面值守的宫女,来到宫室后方一处狭窄的平地,宫室的墙角堆着整整齐齐的薪材,一直堆到宫室上方的屋檐处。

宝玉远目望去,只见瓦檐下有一股股白气升腾而出,袅袅不绝。

姜昭作了一个嘘声的动作,随即攀着薪材向上爬,宝玉只好照做,紧跟在后。

待上了屋顶,姜昭揭开一片瓦片,露出巴掌大小的缝隙,宝玉低头望去,然而只一瞬间他便猛然抬头起来,原本白皙俊俏的脸上红胀无比。

这里竟然是宫里面的沐浴之所!

只见宽敞的宫室里,周围尽用白布遮掩,宫室中央辟出一方宽大的池子,此时池子里雾气升腾,正有无数妙龄少女在里面洗浴身子和嬉戏玩耍。

既有白发的云族少女、身材苗条的华族少女,也有赤发英锐的赤族少女、玲珑小巧的和族少女,更有绿瞳妖异的丽族少女。

云国六族除了墨族之外,其余五族的少女这里都有,真可谓是风流汇聚之所。

宝玉粗略估计,正在池子里沐浴的少女绝然不少于百人之数,个个袒胸露乳,尽显风流之处。

宝玉虽已经人事,但初次看到如此之多的少女裸体,仍是免不了羞涩难当!

“皇兄,你怎么领我到这处来?”宝玉抱怨道,这种偷窥之事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岂不是脸上无光。

姜昭却毫不在乎道,“怕什么,朕身为一国之君,宫里面的女子期待朕的临幸都来不及,偷看一眼又有何关系?”

他说到这里,顿时想起了什么,转而问道,“朕听说表弟前些日子刚订婚,婚期就在下个月,要不朕送些宫女给你当贺礼?”

宝玉没想到皇兄竟然会想起这么一出,他当即连忙摆手道,“不可,宫里面的宫女都是各地挑选送进来的御用,私自取用形同僭越,以大逆论处,是要杀头的!”

姜昭毫不在意道,“你都说了是私自取用,如果是朕赏赐的,岂不是没事?”

但宝玉却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如果只是金银等珍贵之物也就罢了,竟然送宫女,这不是平白招惹非议吗?

姜昭也不再多说,他微微低头,一边窥视着宫室里的情形,一边评点道,“你快看,那个云族少女,奶团肥美,当真是极品!”

宝玉顺着姜昭指点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名坐在池边的云族少女,正在用双足濯水。

其人身形苗条,唯有胸前的一双乳团最为丰腴,比之成婚育子的妇人都要肥美,让人动容。

宝玉刚看了几眼,还未看得仔细,皇兄便又指向了另一处道,“快看那个华族少女,身形妖娆无比,骨头都看酥了!”

宝玉移目望去,见水气升腾之处,隐约有一名秀发及胸,身姿婀娜的少女,虽未见面容,却仍能感受到那股惊人的美态。

“快看那个赤族少女,一双腿子甚是修长健美!”姜昭介绍说道。

他嘿嘿笑道,“表弟你没有临幸过赤族少女,不知道那双长腿的妙处,与其等交合时,她们的双腿会夹住你的腰背,让你美得直上天!”

不待宝玉展开想象,姜昭又指向另一处道,“快看那个和族少女,当真是娇小玲珑,抱起来恐怕是不费一点力气!”

宝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名正在擦拭身子的少女,娇小玲珑不说,还长得十分甜美可爱!”

这时,姜昭又指向另一处道,“快看那个丽族少女,碧眸妖艳,别有一番风味!”

如此之多的少女,宝玉早已是看花了眼,哪还关注得过来,心里则是感悟道,“难怪那么多人想皇帝,仅凭女人这一点,就没有一个男人能抗拒这种诱惑!”

两人又偷偷看了一会儿,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此处,待回到御内所,侍从前来禀告,言太傅丘长源患病,近些日子都无法前来讲课,方才已经上了条陈请罪。

姜昭当即命太医前往诊治,同时带去安抚的话,一旁的宝玉却是心里乐开了花,只觉神清气爽,浑身通达。

与皇兄一番告别后,宝玉骑马出了宫门,带上护卫便回了家。

摘花坊,神都风流之所,醉生梦死之乡,烟花绵延数里,青楼星罗棋布,酒肆横连,脂粉萦香,无数衣着清凉的妙龄少女倚窗而招,挥袖盈风。

待到傍晚,横穿摘花坊而过的曲延河上,更是热闹非凡,两岸的灯笼照得河中一片酥红,高粱彩饰的画船上,灯火辉煌,酒客谈笑之声此起彼伏,风尘女子娇笑声回荡不绝,酥人骨髓。

此时其中一条小巧而不失精致的画船上,一名美艳无比的红裙少妇正与一名青年喝酒谈笑。

这名青年看穿着打扮当是世家子弟一流,其人趁着与美艳少妇说话的功夫,悄悄伸手过去,似是想要捉住少妇的玉手,抚摸一番。

然而少妇却不失时机地侧过身子,躲了过去,又奉上一杯美酒,“崔允公子,请尽饮此杯!”

“好!”崔允如何抵挡,痴痴接了过来,一口饮尽,如此一来二去,喝得酩酊大醉,趴在了桌子上。

见崔允喝得不省人事,美艳少妇站起来,彷如美玉的俏脸俯身贴近崔允的口鼻,轻轻一吸,只见一股淡黄色气团从崔允的口鼻中缓缓流出,被美艳少妇一丝不少地吸入腹中。

此时此刻,依稀可以望见,美艳少妇的耳畔竟然生出一层秋黄色的绒毛,随后又消失不见。

这名美艳少妇竟然是一只妖!

虽然云国乡野之地不乏精怪之事,但敢跑到云国神都逞凶,却是少之又少!

而崔允在被吸去一团,脸色顿时黯淡了几分,便是浑身的精气神也被削去一截,好似老了几岁。

美艳少妇稍微品味了一会儿,略有些嫌弃道,“这姓崔的精气杂弱,想来是纵欲过度还有心思不纯的缘故!”

美艳少妇的话才说完,袖子里便爬出一条青色小蛇,落在地上,幻化作一名可爱的青裙少女,掩着琼鼻道,“姐姐,这家伙好浓的酒臭味!”

美艳少妇道,“你莫嫌弃,我方才给你留了几分精气,你快去吸了炼化,否则以你现在的修为,便是幻化人形也无法持久!”

“好吧!”青裙少女不情愿地应了下来,忍着恶心贴近崔允,轻轻一吸,又是一团淡黄色的气体被她吸了出来。

“哼,让他占了那么多便宜,却只吸这么一点,便宜他了!”青裙少女佯作怒道。

美艳少妇却看得很开,“你莫发牢骚,我们借着这烟花之地,才能偷偷吸食人的精气,若是吸得太多,指不定会被皇城缉妖司发现,到时候可不好办!”

美艳少妇口中的皇城缉妖司乃是隶属于神都御守司,专门缉拿在神都胡作非为的妖类,司内高手如云不说,还有不少修为高深的术师,最擅寻觅妖类的踪迹。

而除了皇城缉妖司外,神都御守司还另辖皇城缉凶司、缉盗司和缉恶司,专抓大奸大恶之人。

青裙少女听到皇城缉妖司这个名字,也不禁通体一寒,对于她们这些妖类而言,皇城缉妖司无异于地狱般的存在,进了此处,可谓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时,青裙少女望见崔允身侧的一本请柬,她拿起一看,讶异道,“我道是什么东西这姓崔的遮遮掩掩,原来是神都世家子弟筹备凤鸣宴,品名风流人物,特邀摘花坊八大楼的大家献艺!”

想到这里,青裙少女向美艳少妇问道,“姐姐,你要参加吗?”

美艳少妇回道,“当然要参加,为何不参加?这姓崔的你也看见了,虽然只是世家旁系,精气杂弱,但比之乡野农夫仍要胜上许多,想来那些世家大族的嫡系子弟必定精气纯净,对我们的修行极为有益!”

“可是……”少女有些犹豫道,“人多眼杂,会不会暴露我们的身份?”

“不用怕!”美艳少妇安慰道,“你忘了我们曾吃过仙草吗?只要不主动施展法术,便是那些玄字号的术师望见了也认不出来!”

青裙少女闻言这才安下心来,当年她们只是荒野之中两只普普通通的精怪而已,幸而寻到一株仙草,分食后,妖气尽除不说,还灵智大涨,短短数十年便有了上百年修为,这才敢跑到人类聚集之地偷偷吸食精气,以期及早破境。

次日,本元坊韩府。

作为华族五阀之一的韩阀,武川韩氏的实力虽然整体上赶不上济水萧氏、真阳杨氏,近些年来更有式微的迹象,但也亦不容小觑,尤其是韩氏的擎天之柱韩嵩还占据着大御曦这个显赫的职位,短时间内掉不出五阀之列。

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随着韩嵩逐渐年老,这个时候才发现一个要命的地方——那就是后继无人!

如今的三公九卿之列,除了韩嵩外,再无其他韩氏族人,相比之下济水萧氏位列九卿之人有四人之多,后辈杰出子弟更是层出不穷。

以韩嵩当下的权柄,如果后辈中真有出色的子弟,大可以多加提携,可偏偏后继无人,找不出几个优秀的后辈子弟来。

殷鉴于此,韩氏不惜财帛,连年承办凤鸣宴,期望发掘出一两个优秀的外姓之人,嫁与嫡女,好借以为外援。

按照每一届凤鸣宴的惯例,要遍选二十四岁以下,十四岁以上的年轻一辈,评出四俊八达十美。

所谓四俊,即是四位最杰出的世家子弟,一评家世,二评才略,三评相貌,务必皆是上等,才有入列之资。

所谓八达,即是年轻一辈中八位最有才干之人,但只评才干,不论出身。

而十美则是遍选神都之中,相貌气质最佳的十名未婚世家之女,便是有婚约在身也不能入选,免得被人忌讳。

四俊八达十美的评选虽然只是年轻一辈的小打小闹,但却极具人望,许多后来位列高位之人,大多在年轻时就被评入四俊八达之列,因此这一评选,可以视作未来成就的风向标。

一些世家子弟为能入列,不惜耗费重金,收买外人为其招摇呐喊,营造声势,但往往空手而归。

而十美则是为了营造一种才子佳人的氛围而特别营设。

韩府大门,大御曦韩嵩的嫡长孙韩盛正在此迎接贵客。

韩盛方才转身将亢天赵氏的来客送入府中,甫一回过头来,便见一辆三驾马车驶来,他凝目望去,只见马车上坐着一名翩翩公子,其人唇抹丹朱,脸如傅粉,一袭白衣,称得上飘逸出尘。

在这名翩翩公子身旁,还坐一名黄裙少女,面容精致,肌肤胜雪,甚是惹人怜爱。

一旁的族弟低声道,“是霸阳柳氏的子弟到了!”

旁人一听,便知是华族五阀之一的霸阳柳氏。

待马车停下,那名翩翩公子领着黄裙少女下了马车,与韩盛见礼后道,“在下柳矩,携胞妹柳寻芷前来赴宴!”

他才说完,一旁随同而来的家仆连忙呈上请柬,韩盛接过来看后,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无比。

“柳贤弟过谦了,还请上坐!”韩盛连忙吩咐家仆,将二人引入贵宾席。

柳氏兄妹刚一入府,便又有贵客到来,两顶奢华亮丽的轿子落在韩府门前,轿帘卷起,出来一名儒雅男子,手执折扇,穿着一袭青袍。

而在他一旁的轿子里,则钻出一名颈如天鹅,容貌绝丽的少女。

“韩兄,小弟来迟矣!”儒雅男子抱拳笑道,便是一旁的少女,见了他这副模样,也不禁掩嘴一笑。

“杨贤弟休要贫舌,还请上座!”韩盛却是呵呵一笑,接过话头。

这名儒雅男子便是大御宗杨雄的嫡子杨炯,据说其人文采沛然,锦绣文章片刻间便可成就,声名远扬于天下,而在他身旁的少女,则是他的胞妹杨絮。

还不待韩盛与杨炯多说几句话,陡然间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数十名身手矫健的骑士簇拥着一名英姿飒爽的少女来到韩府门前,望着其人一头红发,韩盛心惊不止,他心想并没有安排下人给定南王府送请柬,这位怎么来了?

杨炯心知此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微微一礼后,便领着胞妹杨絮进了韩府入座。

“燕统领!”韩盛急忙上前行礼,并问道,“不知燕统领来韩府做何事?”

燕红霜原本冷若冰霜的俏脸陡然一笑,好似冰雪消融,春意袭来,她打趣道,“韩大少这话可问得没有水平,我今天过来,自然是来参加凤鸣宴的!”

韩盛不敢直视燕红霜那凌厉的目光,对视片刻后败下阵来,只得转而问道,“不知燕统领可有请柬?”

韩盛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想让燕红霜知难而退,毕竟他之前是故意没有给定南王府送去请柬。

谁料燕红霜摸索一番后,装出一副讶异的模样道,“今日出门急了些,却是忘记带了!”

韩盛闻言,差点吐血,他怎么也没想到燕红霜会玩这一出。

片刻后,燕红霜别有深意道,“这凤鸣宴应该不是没有请柬就不能进吧?”

韩盛冷着脸道,“自然不会!”

说完,他侧开身子道,“请燕统领上座!”

燕红霜翻身下马,哼笑一声,带着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迈步走入韩府大门。

燕红霜前腿刚进,又有一辆气派恢弘的马车驶来,车身尽是云龙纹图,上面坐着一名肩宽体长双目如神的白发青年,身侧则是一名冷若冰霜的雪发少女。

“是神阳王姜逊的嫡子姜敖和嫡女姜寒月!”韩盛的族弟禀告道。

韩盛不敢大意,急忙上前相迎,“世子殿下大驾光临,韩盛不胜感激!”

姜敖没有摆架子,而是很随和的扶起韩盛道,“韩兄不必客气,只望韩兄不要嫌弃小王!”

韩盛连忙道,“岂敢,岂敢!”

姜敖与其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转身进府。

连续迎来数位世家子弟,心神紧绷,便是韩盛也颇觉几分劳累,他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又有一行人而至,阵势比起刚才的那几波只强不若,华丽的马车背后,还跟着一队和族武士和丽族侍从。

韩盛望见一旁骑马的青年男子,神情温和,当即迎上去道,“瑛弟,你这回却是迟来了!”言语之中显得颇为亲密。

领头的青年正是济水萧氏年轻一辈排行第二的萧宝瑛,他们兄弟几人中,萧宝琼已外放到地方担任太守积累资历,萧宝器则是因为有军务在身脱不开身。

韩盛之所以和他们如此说话,是因为他娶了萧宝器的长姐萧雪丹,两家人几乎可以视作是一家人,因此少了许多拘束。

韩盛抬头望去,疑惑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萧宝琼和萧宝器无法前来,他是知道缘故,可萧宝玉没有来,却是无论如何说不过去,毕竟萧宝玉正好十四岁,有参加凤鸣宴的资格。

韩盛话音刚落,马车后走出一名姿迈绝伦的锦衣少年,其人骑着马,应该是被马车挡住了身形。

“姐夫,你却是冤枉小弟了!”宝玉笑着抬手行礼道。

韩盛露出一丝尴尬之色,嘿嘿掩笑过去。

这时马车窗帘掀开,萧雪容灿然笑道,“姐夫,待会儿我想去和雪丹姐姐说话,却不知方便不方便?”

韩盛笑道,“自然是方便的!”

对于是萧雪容前来,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萧雪凝已有婚约在身,自然不方便前来,萧雪宓则是嫁入皇宫为妃,眼下萧氏的几位嫡女之中,也只有萧雪容还未定下婚事。

而这凤鸣宴除了品评人物之外,其实还有相亲的意味在里面,确也适合萧雪容当下的身份。

韩盛当即将迎客的事务交给族弟,他则是亲自带萧宝瑛和萧宝玉、萧雪容一同入府就坐,显得格外亲昵。

此次承办凤鸣宴,韩氏的长辈为了显示郑重,特意将韩府正堂荣恩堂腾了出来,作为宴会的举办之地。

此处富丽堂皇装饰精美,更兼宽敞气派,实在是举办凤鸣宴的不二之所,宝玉只是稍微看了一眼,心想韩氏长辈肯将此处拿出来,可见郑重。

而荣恩堂不远处的一间院子里,数十名从八大楼请来的名伶正在此处暂歇,等待上场献艺。

其中代表凤仪楼的正是那对妖精姐妹,姐姐名唤胡娆,妹妹则叫作柳青,此时二人正佯做装点打扮,私下里说着悄悄话。

俗话说老猫枕咸鱼,不吃也馋,两人自打进了韩府,便一直注意着正堂那边,于是便寻了个机会,偷偷溜到荣恩堂一侧,掀起帘子望去。

只见满堂华彩流光,几如天上人间,娇俏侍女游来荡去,只为呈递美酒。而列座之人,女则貌若天仙,男则头角峥嵘,令人目不暇接。

而胡娆用妖目望去,只见堂中精气沛然无双,郁郁成林,饶是她见过不少世面,此时也是惊异连连。

她又细细望去,只见列座之人的精气比起往昔她在风月之地所见的世家子弟还要浓郁数十倍,这倒也是正常之事,那些流连风月之地的世家之地大多心志不坚,早已为床榻之事败了身子。

就在此时,胡娆妖瞳一凝,只见坐在左列较为靠前的位置,有一名俊逸出尘,质如美玉的少年,不过十三四岁,却生得极为美貌,便是她这个妖类看了,心中也是一荡。

若只是如此,她还能按耐住心思,可偏偏其人身上的精气,比之周围之人却是浓郁百倍不止,好似烈火烹油一般,让她心惊不止。

“莫非是个人宝?”胡娆想道,所谓人宝即是有大气运之人,若能采其一身精气,等于截去一线天机,可让妖类立地成道。

“想不到这种好事竟然让我撞到了!”胡娆心中无限欢喜道,若能采其精气,不说全部,便是一半,也能让她受用无穷,自此以后也不用待在风月之地,吸那酒臭之气。

胡娆越想越心喜,但靠在她胸前的柳青却因修为所限,未能看个真透。

为免让人所疑,胡娆当即拉着柳青回了屋子,途中经过春水楼的名伶苏晓晓身旁时,其人讽道,“我当是个高挂贞洁牌坊的清倌人,想不到也有待价而沽的时候!”

盖因胡娆是以丈夫离世,家中困顿入得凤仪楼,曾与老鸨约定卖艺不卖身,而柳青则充作她的小姑子。

方才她们二人在堂侧偷瞄,被旁人发现,一通乱传后,苏晓晓这才有所讽刺。

柳青闻言顿时一气,目中瞳孔发冷,胡娆不待她有所动作,急忙牵着她快步离开。

苏晓晓见此,更是满脸讥讽,以为她们二人心中露怯。

回到正堂,此时已是闹得人声鼎沸,喧哗不止,自负才名之人纷纷上场献作,引来满堂喝彩。

这时坐在宝玉身旁的萧宝瑛道,“玉弟,你往昔才名不小,今日为何不上场漏一手?”

宝玉饮了一口美酒,推拒道,“还是罢了,今日我脑中浑沉,并无文意!”

实则是因为他不喜当下的阵势,这才有所推拒。

然而,坐在另一旁的萧雪容却兴致勃勃,嘟嘴道,“我往昔困在家中,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让我开心一下嘛!”

宝玉叹了一口气,起身来走到堂中,拿起毛笔微微蘸墨,此时堂中的世家子弟见他上场,纷纷凝神注目,屏息不语,看这位萧氏的麒麟儿有何能耐。

而先前上场作诗的世家子弟,则是惴惴不安,俱是期望他写下一幅平庸之作,免得盖去了他们的风头。

先是一番闭目养神,片刻后宝玉便拿起毛笔刷刷写下一行诗:桃花浅浅暖人意,冰屑沉沉逐水流。

总教离人心未满,应是春来又一遭。

写完后,宝玉投笔入筒,也不管堂中作何反应,转身便回了座位,此时反应过来的众人立时掀起一阵热烈的喝彩声。

“好一个桃花浅浅暖人意,冰屑沉沉逐水流,短短两句便写出了初春之景!”有人赞道。

“要我说,后面的”总教离人心未满,应是春来又一遭“才好,伤春而不哀春,实在是难得的妙笔!”有人反驳道。

……

闻听众人的赞美声,宝玉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状,一旁的三姐萧雪容则是乐不可支,那些传来的赞美声听在她耳朵里,就好像是在夸她一般。

“姐姐我决定了!”萧雪容凑过来贴着宝玉的耳朵说道,“以后我的夫婿至少要在诗文上胜过你,我才肯嫁!”

说完,她又缩了回去,耳朵一片通红。

宝玉本想打趣,说那你还不如直接嫁给我,可他细细一想,两人的关系不适合说这个,于是转而打趣道,“那你可要做好孤老终身的准备了!”

萧雪容闻言,顿时气怒,挥拳欲打,只是被一旁的萧宝瑛止住。

“便是要打,也是回去打,别在外面让人笑话了!”他苦笑道。

萧雪容这才作罢。

此时,坐在左列第一位的大御宗杨雄之子杨炯,看着题在正堂中央的诗作,微微吟咏,细细揣摩,良久后摇头苦笑道,“今日诗作最佳恐怕要被这萧宝玉拿去了!”

他虽被誉作才高八斗,但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是以很痛快地出言认输。

一旁的胞妹杨絮疑惑道,“兄长还未出手,怎就知不如萧宝玉呢?”

杨炯叹道,“我心中有感,知道今晚所作之诗,无论如何也超不过这一首!”

说完,他侧首看向萧宝玉对自家妹子道,“父亲曾与我说过,他想与萧氏联姻,将你嫁给萧宝玉,只是不知为何后来萧氏选择与薛氏联姻。而今想来,此事未成当真是十分可惜!”

杨絮无奈道,“哪有技不如人,就将自家妹子拿出来说事的道理!”

杨炯闻言,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而坐在右列第一位的是姜熬和姜寒月兄妹,姜敖淡淡地望着萧宝玉道,“这个萧宝玉是高阳长公主之子,说起来也算是皇族一系,只可惜身为公主之子,他却没有资格去争那帝位!”

不同于华族内部遮遮掩掩,当日品茗宴上的消息早已在云族内部传得沸沸扬扬,显然是没有任何顾忌。

“未必如此!”姜敖的胞妹姜寒月道,“你忘了云曌帝旧事吗?”

姜敖双目一凝,却是记起了这一桩旧事,云曌帝乃是云国第二十七帝,与其他皇帝不同,这位却是女儿身,盖因先帝无子,而其人又颇有手段,最后在一众朝臣的支持下登上帝位。

而她在继位后,励精图治,开创了云国中兴的大好局面。

当时云国藩王林立,云曌帝通过强硬手段,一一将其等打服,撤去藩国,因此惹怒了不少云族嫡系亲王。

为避免死后藩国势力卷土重来,云曌帝不顾重重劝阻,强行立她的儿子为帝,这也是云国历史上第一位非纯血的云族皇帝。

而今几乎所有的云族嫡系,几乎都是云曌帝的后代。

如果从这一点说,萧宝玉虽是公主之子,非是纯血云族,但也有争夺帝位的法统!

当然,这样一来,云国帝位的争夺就会变得非常复杂,因为当今皇帝姜昭虽然无子也没有兄弟,但同胞姐妹却有好几个,如果沿用云曌帝的旧例,那就应该先轮到姜昭的同胞姐妹。

想到这里,姜敖顿时头疼无比,这件事恐怕会吵得天翻地覆才有结果,不是他在这里能想通的。

这时,堂内响起一阵喧哗之声,却是“四俊八达十美”的名单出炉,靠着刚才一首镇住全场的诗作,宝玉名列之列,赢得了一个无双公子的雅号。

四俊另外三人分别是杨炯、柳矩、姜敖,个个出身非凡。

八达则要广泛得多,便是一些世家小族的人也上了榜,萧雪容、杨絮、柳寻芷、姜寒月、燕红霜则是入了十美之列。

原本是皆大欢喜,韩盛正准备安排名伶上场助兴,哪知一声轻喝打断了这一切!

“慢着!”却是燕红霜站起来喝道。

场中一片寂然,谁也不知这一位是什么意思。

韩盛立即起身上前问道,“不知燕统领有何吩咐?”

燕红霜不满道,“谁叫你们把我列入十美之列?”

“这?”韩盛心中无语,这都是以前的老惯例了,由众人评点而出,可他也知,和这一位是说不清道理的,只好道,“我这就去将燕统领的名字撤下来!”

“等等!”燕红霜叫住韩盛道,“我不想当什么十美,我要当四俊之一,你们也要给我起个雅号!”

“你……”韩盛无奈地停住脚步,如果只是撤下名字他还能做主,但要强行评上四俊他无论如何也办不成此事,如果他真有这个能力,大可先给自己评上去。

“请恕在下无能为力!”韩盛婉拒道,“燕统领如有办法,可先说服在场之人!”

燕红霜自然不会一一找过去说服他们,她直接走到距离最近的萧宝玉身前,一脚踏在酒桌上冷道,“你这个无双公子的雅号我要了!”

宝玉向后一靠,懒懒道,“既然燕统领喜欢,那就拿去好了!”话语之中,听不出一丝留恋。

燕红霜神情一愕,显然宝玉的表现在她预料之外,如此被别人弃之如敝履的东西她自然不会要,于是转而找到最近的柳矩,同样是一脚踏在他的酒桌上道,“你这翩翩公子的雅号我要了!”

柳矩准备了腹稿,正准备辩解,哪知燕红霜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见他反驳当即一脚踢翻酒桌,酒水菜肴洒得他狼狈无比。

一旁冷眼旁观的姜敖摇头道,“赤族之人果真是无智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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