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妈,”
连月站在门后,听着男人温和的声音夹杂着小家伙的啊啊声隔着面前这道门传了进来,是在安慰着母亲,“我和连月早见过的。在云生的时候——”
“云生是云生,家里是家里呀。阳阳那时候你是要办事,那是不一样的!”
卧室门突然又开了。
连月站在门厅,再次猝不及防的又看见到了门外的那个人。
室内温度很高,他的外套已经脱掉了——穿着灰色的衬衫,身姿俊朗。
怀里抱着那个闹腾的肉团,他微微含笑,也在看着她。
她脸上的笑容也还在。
他含笑的目光,落在了她的笑容上。
“阳阳你就在这里等着,”
又一次打开了门,母亲站在门口侧着身子和长子说话,红盒子已经放在她脚边,“妈咪刚刚给你想了一个破解的法子——”
“妈,”
怀里的肉团又在开始闹腾,男人抱住了孩子,视线挪向了母亲,有些无奈,“不用的——”
“你等着啊!”
门第二次关上了。
门板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一切发生太快,简直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连月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嘴角的笑容还是没来得及变化。
“妈,”顿了几秒,她喊了一声进屋的女人,“我——”
“阳阳他不懂,”妈咪已经走了进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月月你还在坐月子。你大哥是外面走着的人,他是不能进你屋子的——”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母亲的无意之言让连月心里一跳,就连后背都一下子紧了起来。
“妈,”她红了脸,有些结巴,“大哥他刚刚没有进来。是然然他——”
“我当然知道是然然,”
妈咪睁着圆眼睛,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阳阳他从小就懂礼——就是小家伙闹腾,非要找娘么!”
被妈咪说了一顿,连月红透了脸,抿嘴不说话了。
“月月你这里有红布没?”
关心儿子的妈咪已经在房间里左看右看。
“什么红布?”连月定了定神。
“就是红的布,这么大的,给你大哥带在身上,”
妈咪拿手比划了一下尺寸,又看她,“他刚刚见了你,你要给他破灾的——你大哥他常在外面走,又是飞机又是汽车的,又老是见生人。男人在外面,我们女人要懂——”
“哦。”
儿媳妇硬着背,又不敢忤逆婆婆的意思。她抿嘴想了一下,可这屋里又实在找不出什么红布。
——可又不敢说没有。
“这里没有现成的红布,我有条红色的裙子,要不我把裙子剪一下——”
她倒是有条大红色的红裙。
“那怎么行?”
妈咪已经进了书房,是不满意的样子,“你穿过的裙子,那更不行了,要新布——”
儿媳妇不敢说话了。
门上又有了胡乱的拍打挠动声,小家伙麻麻麻麻的声音又传了进来,连月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
“咦这是什么?”
没有管门口闹腾的孙子,妈咪在书房走了一圈,从书架里扯出了一缕红绳。
连月还没回答,妈咪却又接着扯出了另外一串编好的红色绳链,“红手绳?月月你给念念编的?”
连月还没说话,妈咪又笑了起来,“我刚刚看见念念手上就有一串——”
“他戴着也很好看的。”
“月月你这事办的好。”
手里拿着红绳,妈咪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破天荒的表扬了儿媳妇了一次,“就是要让他们都戴。这几兄弟——特别是你大哥,被他伯父教的,这不怕那不怕的。这回你们出了事,我都给他们都买了红内衣——念念的妈咪待会给你拿过来,你记得监督他穿上啊!”
“哦。”连月站在书房门口哦了一声。
“就这条红绳子就行。”妈咪又把手里的绳子递给她,“你把这串绳子的结收了,我拿出去给你大哥,让他贴身带着。”
“念念的你再给他编过。”
男人抱着婴儿不过在门外垂眸静静的站了一会儿,今晚两开两合的房门又再一次打开了,妈咪的身形出现在门口。
被男人抱在怀里的小家伙大约以为是在躲猫猫,流着口水又笑了起来,绑满了红绳子的肉胳膊在他眼前挥舞。
妈咪手里还拿着一根红绳,递了手过来,“阳阳你把这个带在身上。”
“妈我不戴这个的。”
儿子抱着婴儿垂眸含笑,母亲手里捏着的红绳就在眼前——
门缝里还有粉白色衣衫的一角。
人影隐约,就在妈咪的身后。
“麻麻——”
小家伙拍着手笑了起来,伸手去抓奶奶手里的红绳,口水顺着下巴滴落在了衣服上。
“怎么又说不戴?”
儿子的执拗让妈咪生起气来。女人胸膛起伏,手躲开孙子的捣乱,“阳阳你就是不听妈咪的——必须戴!”
男人低头含笑不语。
“你就是不听妈咪的,你就听你伯父的——”女人眼睛一红,又要哭了起来。
“怎么会呢妈咪?”儿子站了一会儿,似乎是终于妥协了。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接过了母亲递过来的红绳,随意的揣在了口袋里。
“一定要戴啊!”妈咪睁大了圆眼睛强调。
粉白色的衣角还在那里微微摆动。
“好。”男人含笑低声回答。
刚刚饭桌的沉重气氛已经不在,书房里几个男人围坐,谈笑风声,桌上除了腾腾的热茶,还有几份摆开的文件。
天边炸裂烟花的时候,两鬓斑白的男人看看手表,微笑的站了起来。
这场似是而非的“家宴”显然并没有持续太久,还有人要奔赴京城的行程——机组人员一直在冬日里等待。
告别。
就如同来的时候一样,黑色的汽车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大灯的光芒扫过窗边后退掠过的国旗和卡通的小老虎装饰,男人坐在车里,神色平静。
他的手边还静静的堆着四个红色盒子。
母爱。
这是母亲的宅子。
也是季家的宅子。男人垂着眸,黑夜掩盖了神色。
母亲不在。
季家的当家人却在。
他自然没有在这里留宿的理由。
也更没这个必要。
有人也在这里被照顾得很好。
花园甚至还养了几只孔雀——就是叫得难听。
今夜来自长辈的压力如疾风化雨,长辈的愤怒他可以理解——她闯了祸。
或者说,不管是不是她闯的祸,总是会怪罪到她身上的——所以也必然有这一遭。
只是这回,外面的人在过去的几天已经承担了大部分的怒火,剩下的再落在她身上——
她还是承受不起。
他也不允许再落在她身上。
男人看着窗外晃过的路灯,神色平静。
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
他站了出来,父亲和爹地的试探也如意料中一样如影随形。
他的态度,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想起了什么,男人又摸了摸口袋,一根红绳出现在了他的手指上。
红绳在指尖微缠。
男人垂眸,神色平静。
前面的小司机似乎看了一眼后视镜。
男人抬眼,微微一笑。
“小吴你老家有这种风俗没有?”男人把红绳握在手里,声音温和。
“您问的是什么风俗喻书记?”
似乎没想到男人会和自己闲聊,小司机吓了一跳,咳了一声,就连声音也紧绷了起来。
“就是说本命年——”男人轻笑。
“有的有的喻书记。”司机果然早看见了他身边的盒子,现在一被问,他又清清嗓子,马上开始为后排的天之骄子解说起民间的风俗来,“我老家那边也是这样的,本命年都要穿红衣系红绳的喻书记,我们民间的妈妈都是这样的啊——”
话一出,小司机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什么天家密事什么生母一直没被顶端的那位承认,他是完全不知道的,他刚刚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男人却没有介意的意思,只是垂眸轻笑。
红绳还在手里轻缠。
“是啊,”过了一会儿,男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这就是母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