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灯的光芒照亮了白色的铜门不过一瞬,又很快移开,远去了。
几辆车牌普通的黑车很快低调的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拜拜,拜拜。”穿着红色小唐装的季家第六代长子长孙蜷在父亲怀里,两只小手手还握在一起作揖,嘴里还在尽职尽守的念叨着奶奶刚刚教的告别词。
现在还能让顶级资本的家族成员,还是祖孙三代一起——亲自送到门口目送的贵客显然已经不多了。
直到车子消失在了远处彻底看不见,季念依然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了那遥远的尽头,神色沉稳。
直到父亲的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收回视线,看见了父亲笑吟吟的脸。
父亲含笑看着他。手在他的肩膀上。
却没有说话。
男人眯眼看着父亲,也没有说话。
父子对视良久。
宅子内暖气涌出,外面的院子却是充满了冷冽的空气。
母亲已经离开了——奔赴某个她必须去的地方。
父亲含着笑,那只按着他肩膀的似乎能够托起一切的手抬起,又重重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手上的力量,甚至重到已经让人感觉到了疼痛。
然后他放下了手,转身走进了大宅。
温暖彻底战胜了寒冷。
因为家里有刚出院的产妇,宅子里的温度甚至都已经让人感觉到微微的燥热。
“我经历过的有些事,”
父亲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了。
他靠在沙发上,姿态闲适,翘起了二郎腿——客人已经离开。
这是在家里,又是只有父子独处的时刻,一向繁忙又常年在美的父亲也难得的展现了他居家的一面。
慢慢点燃了一只烟抽了一口,父亲吐了一口烟圈,又笑意吟吟的看着对面的儿子,“有些,我是希望你能有机会原样经历的——这对你管理公司和理解这个,”
手里夹着烟,父亲上下挥手示意了一下,“人性,有帮助。”
“管理,说到底,不过都是在了解和规范人性罢了。调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父亲笑意吟吟,“这十年,季念你在公司肯定也有感悟。贪污,寻租,举报,高层内斗——还有,”
父亲哼了一声,“合作和背叛。都是利益驱动——了解更多的人性,才能做更好的管理。”
婴儿在旁边的沙发上爬动,季念眯眼看着父亲微笑的脸,一言不发。
“可是另外的一些事,”
又抽了一口烟,烟雾腾过父亲依旧英俊的脸。
岁月在他身上沉淀,留下的只有那令人心醉的魅力——季月白在烟雾中,微笑的看着儿子平静的脸,“我却不希望你也去经历。”
季念看着父亲微笑的脸,依然没有回答。
季月白看着对面沉默的儿子,又慢慢抽了一口烟。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男人的笑容在烟雾里模糊,“我对你的关爱,其实是比季瑶多了太多。”
父亲唯一的儿子还是没有说话。
小婴儿自己在沙发上爬了一会儿,又扶着沙发慢慢的站了起来,然后又突然自己开始喊起了“爸爸麻麻”。男人伸手,把他抱了过来。
对面那个男人的视线,也落在了牙牙学语的小肉团身上。
“十年前——”
过了一会儿,夹着烟的男人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慢慢笑了起来,“看起来,也不完全是飞来横祸么!”
季念皱了皱眉,没有说话。父亲的声音又响起,“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到底还是藏得深,连我们都差点被骗过了——”
男人拖长了声音,又慢慢笑道,“不过我们宁缺毋滥。现在看来,那时候收拾收拾也总是好的——”男人哼了一声,又看了一眼,“这其实,对我们,也不算是完全的坏事。喻家后继有人,”
男人笑容古怪,“这对我们其实算是大利好么!”
季念这回是真的皱了眉。
对面的父亲说了这几句话,又抽了一口烟,“这半年,好像是接触频繁了些。”
他靠在沙发上,抬眼笑看自己的儿子,慢慢说话,“以前十年,其实满打满算,也总共不过来了三五次——也是为了看你妈,成全孝子名声。”
“请都请不来的。”
男人摁灭了烟头,又哼笑了一声,往上点了点手指,“怕也是这个意思。”
季念沉默不语,男人又笑着看向自己的儿子。
“今晚饭桌上的事,你好好想想。当年我就是说——”
男人哼了一声,话说了一半又戛然而止,“不过你和我一样,也有几分傻气。”
“不说大自由,小自由总是有的。”
“这也是季念你前年在书房说给我的话。我就你一个儿子,又怎么可能忍心让你没有自由?”
话似乎是说完了,父亲站了起来,低头微笑,“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是我的儿子,我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动机,去保证你得到的一切,就是你想要的一切;”
“不过如果这是一个题目,那么它不应该只有一个解法。”父亲低头看着儿子,又轻笑,“你也许可以考虑其他的解法——”
“不过不管怎么样,你应该选择符合你心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