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有点儿黏人

荣国府

却说凤姐送着贾母和王夫人返回所居院落,就带着周瑞家的,平儿等一干丫鬟、婆子向着所居院落行去。

一路上还在想东城抄检的一千多万两银子,回头笑道:“平儿,你说一千多万两银,落他手里的,得有多少?”

平儿笑道:“我的奶奶,这个我能见过多少世面,哪知道?再说,听珩大爷的意思,似乎是为宫里抄的,也落不到他手里。”

“他也就这么一说,他手里但凡截留个一分半分儿的,谁知道?”凤姐美眸闪光,轻声说道。

周瑞家旁的赵嬷嬷笑道:“二奶奶,当年太祖南巡时,那时候我才记事,咱们贾府在姑苏扬州一带监造海舫,修理海塘,当时接驾一次,把银子都花的像倘海水似的,想来那时候也有个几百万两……也不知及不及珩大爷抄检的这么多?”

凤姐闻言,娇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要是早生个几十年,反而好了,也能见见世面。”

众人都是轻声笑着,往院里走着,忽地,就见得小厮隆儿,站在月亮门洞处,一见凤姐的灯笼,回头就跑。

凤姐断喝一声,“站住!”

隆儿不得不转过身来,故意高声说道:“二奶奶,您唤我?”

凤姐柳叶眉挑起,冷声道:“看见我跑什么?”

隆儿面带畏惧,苦着脸,支支吾吾。

凤姐冷哼一声,道:“别是又勾引旁人的混帐老婆去了!”

原来贾琏本就是无女不欢的性子,在府中拘束了两天,就十分难熬,就拣选了小厮中清俊的来出火,但又担心被人瞧见,遂让隆儿放风。

后世尚有欲火焚身,看破红尘,淫如魔、圣如佛之语,火气上来,不管不顾。

贾琏思忖着凤姐一时半晌也回不来,就……

凤姐对着身后的婆子,道:“按住他,我进去看看。”

却是长了个心眼,若有不堪之事出现,她还能不让周围人看见。

然而因是夜深人静,隆儿这一声“二奶奶”,终究是传到院里,让正在泻火的贾琏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整理着衣裳,急声道:“快,快提上裤子!”

那伏在案后,眉清目秀的小厮,顾不得身后的泥泞,连忙手忙脚乱穿了衣裳。

贾琏同样迅速系好腰带,假模假样,拿了一本书,来到条案之后端坐,就着灯火看书。

恰在这时,凤姐快步进入书房,一双闪烁着寒芒的丹凤眼,环顾四周,见没有女人,心头怒火稍去,然后看向坐在条案后的贾琏,喝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做什么?”

贾琏放下书籍,端起茶盅,抬起一张俊秀的脸蛋儿,淡淡道:“闲的无聊,看会儿书罢了,怎么,这是从宁府回来了。”

凤姐冷笑道:“看书?怕又是在勾搭哪个混账老婆,这屋里……一股什么味儿?”

却是嗅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反应过来是何物,脸颊羞臊,暗啐了一口气,目光再次打量,见除却一个小厮提着茶壶,倒也没有旁人。

心头不由闪过一抹狐疑。

贾琏皱了皱眉,对那小厮喝了一声,吩咐其出去,而后才冷声道:“你又发什么疯!我这两天烦的不行,你兀自去宁府高乐,我天天羁绊在家里,火气大的不行!只能随便寻本话本,自给自足。”

说着,扬了扬,赫然是艳情话本。

实际上,贾琏脏的臭的不嫌弃,但好男风一事,凤姐只是隐隐听着风声,并不确信。

凤姐一张艳媚的瓜子脸,被说得又红又白,嗔怒道:“你,你还有脸……自己折腾?”

“那怎么办?你又不让我碰!府里几个丫鬟,死得死,走的走。”此刻没有外人,贾琏也没什么顾忌,说着,言到最后,心头也有几分憋屈和冷意。

那几个陪房丫鬟怎么回事儿?

他比谁都清楚,都被眼前这活阎王想法子摆布了出去。

现在他有了火气,只能寻小厮出,虽说也差不多,但……

“太医说了,你身子需要调养,再说我这两天,身子也不方便。”被贾琏说起陪房丫鬟一事,凤姐艳丽的少妇脸上也有几分不自然,轻声说着。

她也不知为何,这两天,一想起她家二爷被人,她心里就有一种膈应挥之不去。

“早就调养好了,按那位太医的意思,要在府里静养一个月,这谁能忍得了。”贾琏说着,见凤姐态度软化,轻笑说道:“你身子不方便,要不,把平儿给我罢。”

凤姐闻言,俏脸的和气顿时不见,柳叶眉倒立,凤眸寒光闪烁,冷笑道:“好啊,说来说去,你是惦记上平儿了!想瞎了你的心,下流种子,一天天脑子里都是这些下流腌臜东西!”

不说平儿,她是要送到东府珩大爷那边儿的,就是不送,她没有孩子之前,平儿也别想近这人的床!

贾琏被骂得一张脸就有些挂不住,心头愤恨,暗骂一声夜叉星,甩了手中书,黑着脸,转头向着外间拔腿就走。

“你去哪儿?”凤姐怒道。

贾琏头也不回,只甩下一句话,“你管我去哪儿!”

说着,人就没影儿了。

凤姐闻言,脸颊又青又红,只觉鼻头一酸,娇躯晃了晃。

而在这时,平儿从外间走来,连忙伸手相扶着凤姐,柔声道:“奶奶……”

凤姐止了眼泪,转眸看向平儿,叹了一口气,道:“都听见了?”

“二爷他……他也是受了罪,想来心头难受了一些。”平儿丰润、白腻的脸蛋儿,就有几分不忍,自是疼惜凤姐。

“被人弄了还不安生,他刚才还想要你呢。”凤姐嘴角噙起一丝冷笑,声音多少有些冷。

平儿容色微变,芳心不知为何,莫名涌起一股恐慌,柔声说道:“二奶奶……”

凤姐目光幽幽,嘴唇翕动,冷冷道:“他在想屁吃。”

平儿:“……”

凤姐拉过平儿的素手,敛去了苦涩,笑了笑说道:“你再服侍我个一年半载,我自给你寻个好人家。”

一席话说得平儿面红耳赤,轻声说道:“奶奶胡说什么呢,我要服侍奶奶一辈子呢。”

凤姐似笑非笑看着平儿,轻声道:“你这小蹄子,怎么想的,当我不知道?”

她向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刚才天香楼心头烦闷,但还是看到身后这丫鬟,多半时候,都将目光偷瞄向那位珩大爷。

那样的爷们儿,谁不喜欢,也就是她嫁……魔怔了,她都在想什么!

平儿被说破心事,一张雪白、粉腻脸颊上现出酡红,艳若胭脂,轻声道:“奶奶,快早些洗洗身子,歇息罢。”

凤姐也不再打趣,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怅然,回到厢房,着丫鬟婆子备了热水,沐浴洗澡。

却说,尤氏所在的院落,夜色静谧如水,灯火犹亮,柔和的灯火,而三道人影坐在方桌前叙着话。

尤氏坐在梳妆台前,卸着首饰,身后传来二姐、三姐的话语。

尤二姐静静坐在床榻上,洗着脚,道:“他和你说了什么?”

“谁啊?”尤三姐轻声道。

“你说是谁?当然是那位珩大爷。”尤二姐轻声道。

尤三姐俏丽、艳媚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轻笑,说道:“他说教我写书来着。”

尤二姐凝了凝秀眉,说道:“写书?”

“教你写话本吗?”尤氏玉容微顿,轻声道:“写话本也是一个好营生,他不是写了一本三国话本吗?主要,说出去名声也好听一些。”

实则,她也知道这个三妹的心结,眼看年岁一天天大了起来,连个上门提亲的都没有,将来总要寻个归宿和依靠,她本来想着在两府的爷们里寻个好的。

尤二姐柔声道:“三妹,这位珩大爷还真是好人,得寻个法子报答人家人家才是。”

先前在四海楼,对贾珩之言,尤二姐也有所触动。

尤三姐幽幽叹了一口气,手中捏着一方得自那人的白色丝帕,轻声道:“我……会的。”

……

……

翌日,宁国府

清晨的天香楼格外寂静,贾珩看着锦被中的秦可卿,看着丽人那张安静、恬然的脸蛋儿,也有几分古怪。

也是这几天来,又是对付三河帮,又是对付齐王……

昨晚也就恣睢了几分,尤其天香二楼本就俯瞰东西二府,抱着一袭华美盛装的秦可卿在轩窗前,眺望着东西二府的灯火,炮打天香楼……

秦可卿弯弯眼睫轻颤,睁开美眸,丽人甜腻、软糯的声音响起,慵懒中略有几分沙哑,道:“夫君,几时了。”

贾珩笑道:“巳时了,先起床,用过早饭,沐浴更衣,西府该来人了。”

饿不洗澡,饱不洗头,先用罢早饭,再沐浴为好。

“啊……这么晚了。”秦可卿闻言,玉容羞红,连忙掀开锦被,就要窸窸窣窣穿着衣服。

月轮捧出,白雪琉璃,一树寒梅,嫣红俏立。

秦可卿一边系着百合花的肚兜,一边回头嗔怒道:“夫君,以后不能这么胡闹了。”

贾珩看着口是心非的秦可卿,轻笑了下,不置可否。

也不好说,昨晚也不知是谁……现在偏偏又来埋怨。

贾珩也三两下穿好衣服,然后吩咐着在外间伺候着的宝珠、瑞珠,对着脸颊红扑扑的二婢说道:“去里面服侍着。”

“是,大爷。”宝珠应了一声,偷偷瞧了一眼贾珩,然后进去服侍着秦可卿梳妆打扮去了。

贾珩神清气爽地出了天香楼,沿着抄手游廊向着前方内厅行去,抬眸之间,就是一愣,却是不远处的晴雯,俏立在廊下,眉眼清冷,那张清丽的瓜子脸上略有几分怏怏之色。

贾珩道:“晴雯,去打一盆热水来,我打拳之后,洗把脸。”

说完,就往内厅中去,却见晴雯站在原地不动。

贾珩笑了笑,道:“这是怎么了?”

说着,刮了刮晴雯的鼻梁。

晴雯羞恼着闪过,抬起螓首,轻声说道:“公子昨晚……怎么没回来?”

贾珩道:“嗯,在天香楼睡了。”

晴雯抿了抿樱唇,声若蚊蝇,垂眸道:“我还当公子回去要洗澡呢。”

贾珩道:“等会儿洗,还得你过来服侍着才是。”

晴雯闻言,心尖儿一颤,脸颊顿时羞红,心情倒是一下子明媚起来,清声道:“那公子,我给你打热水。”

贾珩看着扭着水蛇腰向着内堂碎步而去的晴雯,一时出神。

这小姑娘对他的依恋越来越深,有点儿黏人。

待贾珩打过一套拳,洗罢脸,贾珩就在内厅中陪着秦可卿用着早饭。

丽人明媚娇艳,恍若盛开的芙蓉,一颦一笑都摇曳着芳姿,拿着一个勺子,舀了一勺红枣蕙米粥至口中,须臾,问道:“夫君,清虚观离宁荣街有几里路?”

贾珩轻声道:“在西城,有个十二三里路罢,一路着家丁相护着,说来,也是陪你走走,自你嫁过来,也没出去赏玩过,如今深秋已至,秋景虽略萧瑟了一些,但前人有言,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清虚观周围有山景、竹海、瀑布,可观观景。”

“好啊。”秦可卿笑着说着,两弯柳叶眉下,流波的美眸中,也有几分向往,本就是少女心性。

陈汉虽袭前明,但风气并没有那般保守,纵然是前明,大户人家的女眷也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而就在这时,外间的婆子说道:“大爷,西府的鸳鸯过来了,说是送来了宝二爷写的观后感。”

贾珩拿过一旁的手帕,擦了擦嘴,道:“让鸳鸯拿过来,我看看。”

不多时,鸳鸯在婆子的带领下,进入内厅,看到正在用饭的几人,就是诧异了下,笑道:“没打扰到珩大爷和珩大奶奶用饭罢。”

秦可卿温婉一笑,说道:“怎么会,鸳鸯你用过饭了没,不若一起坐下用些?”

鸳鸯笑道:“早早就用过了。”

秦可卿闻言,芳心就有些羞,嗔怪地看了一眼贾珩。

贾珩只若未见,岔开话题,将一双沉静的目光,投向鸳鸯手中拿着的一摞文稿,问道:“宝玉写的?”

“我看着写了好几篇呢,宝二爷这次是真用心了。”鸳鸯鸭蛋脸儿上洋溢起青春靓丽的笑意,说话之间,款步上得前去。

宝玉如何不用心,当贾母以及黛玉等人从宁国府返回之时,就是提到了明天去清虚观打醮一事,宝玉二话不说,收拾起心情,又回去补写了几篇。

贾珩接过文稿,就翻阅着看,点了点头,宝玉开头还引用了孔子的话,兴观群怨,而后就是撷取了几篇开始赏析。

整体而言,宝玉对诗经的思想感情把握的还是到位的,倒是没有多少应付其事。

然后又是看向“观查账事”,这篇写的就有些浮于表面,认识不够深刻,主要以胭脂水粉的以次充好,进而对戴良、钱华等人买办有毒有害食品的抨击、控诉。

贾珩看完,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整体而言,还算合格。”

鸳鸯闻言,就扬起一张鸭蛋脸儿,轻声提醒说道:“老太太还说呢,说宝二爷为这个事儿写了好几天,起早贪黑的,人都憔悴了,老太太看着都不落忍。”

宝玉终究是贾母眼中的宝贝心肝儿肉,这两天下来,见宝玉郁郁寡欢,也有些心疼。

事实上,这才是老一辈儿人的心理状态,真要故意一直折腾宝玉,肯定不行。

贾珩想了想,自是明了其中关节,轻声道:“那这两天让他多歇息,补补觉,清虚观打醮就不要去了,一路鞍马劳顿的。”

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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