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加勒斯特情人(2)

到达辛特拉的时候夜色已悄悄拢上了查理苏为婚礼买下的庄园——Quinta   da   Regaleira,与其说是庄园不如说是宫殿更合适,山水湖泊,公园教堂,哥特式的尖塔设计在日夜交替的时分显得格外宏伟肃穆。

查理苏把你从车上抱下来,一只手替你提着鞋子,另一只手不自然地收拢你宽大的长裙。你左手压紧了宽檐帽,藏起你未来得及整理的散落发髻,也试图用帽檐遮挡住仍烧着的脸,右手掐在查理苏的胸口狠狠拧了一把,让他好好帮你遮着裙子上他留下的白浊痕迹。

查理苏吃痛地抽了一口气,倒也不恼,沉着声音与晚风一般柔和:“夫人,我们到家了。”

早已安顿好的仆人看起来恭候了多时,从马车到房间的距离对现在的你来说未免过分漫长。你把脸藏在帽檐里,不敢看究竟有多少侍从在侧,他们大概也只觉得这一对新主人新婚恩爱,如胶似漆罢了。

这一路上你甚至找不到机会看一眼这庄园的景色,只听见女仆在前方引路,弯弯绕绕,你看见昏暗的石板路变成台阶,台阶变成长廊,长廊再变作石板路,直到你快在查理苏的怀里昏睡过去,帽檐里才透进光亮,男人鞋跟在石板路上清脆有力的声响也变成在昂贵地毯上的窸窣。

意识早已游离在大脑外,身体陷入被垫高的软床,你侧过身胡乱把被子抓抱在胸前,直到拉链的声音打破安静的空气,你猛地惊醒,拢过裙子用脚尖抵住眼前男人的心口。

“查理苏,你是种马吗?!”

男人扶额,用眼神示意你看看自己的裙子:“你总不想穿着这一身睡吧。但是——”他脱下限制他动作的西装外套,随手丢在床上,双手压着绵软厚实的床垫,将你收拢在他宽厚坚实的臂膀里,让你的身子跟着他下坠。他居高临下地望着你:“但是夫人要是觉得马车上不够尽兴,现在想要些补偿,作为完美丈夫的我自然义不容辞。”

你抡起手边的枕头砸到他脸上:“出去!”

枕头从查理苏脸上落在你胸口,他闭着眼摇了摇头,起身揉了揉头发:“既然这样,那这份美妙就留到新婚之夜吧。”他拾起西装,你看他向着门口走去,也没有留下的意思,直到他的手搭在门把上才又转过身,你警惕地看着他,昏暗的房间里他灰色的眼睛变成被云附着的月亮,“记住,你拥有整个葡萄牙最完美的丈夫,夫人在辛特拉的生活必然不会寂寞。”

“晚安,亲爱的查夫人。”

婚前分房睡的事是查理苏提议的,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你倒也没多说什幺,即使是临时住的客房查理苏也相当上心,按照你原来的房间布置得几乎一模一样。熏香也是你惯用的,窗边立着一个老旧的人台,难得的与里斯本还有牵扯的物件。

行李在你沐浴的时候被送到你房间,归置得整齐,你熟练地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捧出一条暗红色的丝绒长裙,小心翼翼地将它穿在人台上。

不算是眼下时兴的款式,裙摆上有黑色的暗纹,黑与红之间是大片半朵的蔷薇,应该束起的袖口随意地松散着,你还没为它寻找到合适的袖扣。

窗外的月光把暗红色的丝绒映得血一样浓厚,桌上台灯的光线被绿色的灯罩笼住,裙摆上的黑色暗纹像荆棘一般纠缠了起来。

你将布料轻柔地抚平,面料的纹理摩擦你的掌心,短绒扎在你的掌纹里,房间角落里的烛台摇曳起烛影,明明灭灭地在你手臂上缠绕,未收起的针脚变成枝干上的倒刺,从你的指尖勾勒出命里的曲线,一道道暗纹变成不能幸免的相逢与告别,是晦暗中如夕阳哀叹的美梦。

“伯爵先生,

原谅我突如其来的信件,几个月没有收到您的来信,我的生活不由我掌控地发生了改变,我将成为查理苏公爵的妻子

我曾经向往罗马尼亚,先生

请原谅我无法再去往您的故土,我会在葡萄牙为您祷告

上帝恐怕不会原谅我,我仍然想念着你。”

一封石沉大海的信件,从你离开里斯本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再也不可能收到回信。

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到他猩红的眼眸变成了窗外那遥远闪烁着的灯塔,可是大概应该没有回程的旅人了。

与他逃亡——在信件寄出以前,这是你做的最糟糕的打算。

而在决定离开里斯本以后,你已想好了——要与他生活。

可惜蔷薇未如期绽放,情人没有如约相爱,故事也没有如期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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