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可以，唯有你不行

6、谁都可以，唯有你不行

和乔瓦尼交往的第三天，贝尔莉特没有等到他的出现。

她的脑子里瞬间蹦出一个想法：又一个人失踪了。

不止是她，镇子里其他人也是这幺想的。

他们说：

“我看到他和贝尔莉特走在一起呢！”

“啊！那岂不是……”

“贝尔莉特一定是魔女！”

所有的话题终止于莫须有的罪名，贝尔莉特还未走出拐角，呆愣愣地听到他们的议论声，回过神来立刻不动声色把自己藏进阴影里。

计划成功了，她却不怎幺高兴，反而有些迷茫。

她好像没有容身之所了。

小镇肯定是住不下去，那要去别的地方吗？

她慢吞吞踱回家，大腿胫骨忽然一阵强烈的刺痛，她腿一软，差点踉跄跌倒。

扶着墙的脚步变得更慢了，好不容易关上家里的门，她往床上一瘫，捂着疼痛发自骨髓深处的腿，呜呜地哭。

像是一条腿伸进一堆针头里，刺得密密麻麻的痛。

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

她的房间空无一物，仅有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光，而她整个人抱着腿蜷缩在床尾，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湿，嘴唇白得失去血色。

哆嗦了好一阵，等剧烈的疼痛那一股劲儿过去后，都到下午了。贝尔莉特又饿得想吐，她一坐起身，眼冒白光，晕得要命，哇的一声吐出来。

真倒霉。

坐在床沿缓了缓，才压下喉咙口里的灼烧，一步一步挪到浴室拿抹布，正在擦地的时候，门忽然被敲响。

“莉兹，你还好吗。”

是拉弥亚的声音。

她快速擦掉脏污，抹布扔到垃圾桶里，洗洗手去开门。

门外是一头凌乱杂草一样的少年，他跑得有点急，还没喘匀气息，脸颊红扑扑的，衬得淡淡的雀斑更加青涩。

“怎幺了？”她问。

小雀斑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我有点担心你……”

他迅速瞥了她一眼，又飞快挪开，脸颊更红了。

“莉兹，能让我进去吗？”

贝尔莉特侧身让开一条路。

少年泥鳅似的钻进来，悄悄环视屋内，她的房间依然很干净，干净到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

“坐吧。”贝尔莉特拉开椅子，“我没准备餐点。”

“没关系！”拉弥亚兴致勃勃挽起袖子，“莉兹你休息一会，让我来做。”

拉弥亚在厨房忙碌，仿佛这里是他家一样，熟悉得很。

贝尔莉特撑着下巴看他，他在厨房的背影像只着急忙慌的小刺猬。

“拉弥亚，好可爱啊。”

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摆在她面前，她舀了一勺，土豆炖的烂糊。一口下去，空荡荡的胃终于暖和了，她餍足地眯起眼。

拉弥亚有些局促：“随便做了点土豆胡萝卜炖汤，莉兹，你家没有肉了，我回家给你拿……”

贝尔莉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少年的脑子慢一拍，呆呆的，没反应过来。少女微凉的温度传递给他皮肤，在迟钝地意识到他被捉住手腕的那刻，脑袋瞬间轰的一声快要爆炸。

贝尔莉特摇头：“不用，我吃饱了。”

“可是、可是你才吃了一口。”他手忙脚乱地冷却自己爆红的脸颊，又乖乖地没动他被牵住的手，很是不解，“是不好吃吗？确实没有肉的味道不好，莉兹，我重新给你做吧。”

她只是借着他的力起身，冷不丁抱住他，她的身体有些重了，大概是把全身的力气都依靠在他身上。

拉弥亚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好开心。”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紧紧拥住少年的身躯。

像是在欢庆两人的胜利。

为什幺？她为什幺要开心？

因为他帮了她？

因为两人之间的障碍都消失了？

这幺说，她都知道了？自己为她做的一切，她都知道了？

拉弥亚兴奋到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颤抖，他拼命忍住，怯懦小声，眼神微颤，似乎很慌乱：“莉兹，能不能、我是说，碍事的人都没了，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贝尔莉特从他胸口擡起头，愣神望着他。

如此近的距离，拉弥亚能清晰感知到她的呼吸，她长长的睫羽，她瞳孔里倒映的他的身影。

她好可爱，她好美，她看我的眼神似乎含情，却又似空无一物。但是没关系，她在我怀中就足以填满我的全部。

温柔、体贴、纯洁、善解人意，你喜欢的模样我都可以伪装，所以，看看我吧，莉兹，求求你，爱我吧，求求你，求求你，爱我吧，爱我吧，爱我吧，爱我吧，爱我吧，爱我吧，爱我吧，爱我吧，爱我吧，爱我吧，爱我吧……

贝尔莉特深吸口气，猛地推开。

“不可能。”

她好像意识到一件错误的事，那就是——不该是他。罪孽责罚都是她的，无论是什幺后果，她都做好准备背负一切苦厄，为拉弥亚今后的人生铺就一条平坦的路，所以……这个恶魔不该是他，也不该和她扯上任何关系。

他应该干干净净的，去走完他接下来的人生。

拉弥亚表情空白了一瞬，仿佛卡顿的老旧机械钟表停止转动。

他不死心地哀乞：“莉兹，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别这样干脆拒绝我，他们能给你的，我会努力给你更多……”

贝尔莉特一秒没有考虑：“谁都可以，唯有你不行。”

拉弥亚跪在地上，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去舔她的鞋尖，恐慌令他只能机械性的、卑微的重复：“求求你，不要这样，莉兹……”

不理会他的挽留，贝尔莉特重重关上门。

她只留下一句冰冷冷的话：“我出门买点东西，明天就离开镇子……你也早点回家吧。”

天黑了，商贩也早早闭店，她就是找个借口，让他体面地离开。

夜幕中挂着一轮明亮的月，周围没有一颗星星。

贝尔莉特佝偻着背，影子在她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她驮着沉重的月亮艰难行走，在垃圾堆旁停下，扶着墙，把所有食物吐了出来。

他的哀求，他的爱意，他的尊严，一股脑涌入胃袋，粘稠的、令人作呕的杂糅成一团，又一股脑全部吐出来。

右腿突然疼起来，膝盖往上四指的位置，一圈一圈的肿，麻木灼烧般疼。

直到耳鸣目眩，手脚无力，身体止不住打颤，呼吸都变得粗喘笨重，才抱着手臂缓缓靠墙瘫下。

不要带着期待的表情看着我，不要这样满怀希望地朝我伸出手。

让一切保持原样。对，一切都保持原来的样子就好。

贝尔莉特闭了闭眼，缓过疼痛后，才慢慢腾腾站起身。

身后传来开门的吱呀声，贝尔莉特以为是拉弥亚要走，心知在门口耽搁点了时间，可还没走几步，有黑影拖着重物来到她身后，站定，高高举起重物。

随即后脑勺一痛，陷入无尽的黑暗。

===

解释下，莉兹怀疑是拉弥亚做的，但不敢揭穿事实，一直在自欺欺人，她想的是，反正她都要离开了，那就把所有的罪都自己揽下，从此再也不回来，那他还是那个干干净净的拉弥亚，会有一段光明的人生，所以恶魔不该是他，只会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