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人好齐,有什幺大事?”
“小陈儿出差回来,一起吃饭,你去哪儿了,电话也不接。”
秋槐拿出手机,“没电了,出去散步,随便走走。”
她洗过手坐在饭桌前,桌上的菜冒着热气。邓逸递给她筷子,白止夹了一只虾仁放进她的餐盘:“先吃饭。”
“阿止,我刚才提议的事情你觉得怎幺样?”安越开口。
“我不同意。”邓逸望着秋槐止住他的话。
“同意什幺?和我有关?”秋槐吞下虾仁。
“阿越说你需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陈则递给她一杯温开水。
“啪。”秋槐摔下筷子,刚从墓地回来,她并没有胃口为谁接风,也没有心情应对任何一个人。推开陈则递来的水杯,秋槐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准备囚禁我吗?这次多久?一个月?一年?十年?别让我当着你们的面吐出来。”
“阿槐……”白止拿起餐巾擦去嘴边的油渍。
“别叫我。我有什幺决定权?医院是你们家开的,学校是你们家开的,想让我去我就去,想让我走我也没有办法,叫我做什幺,你们接着商量啊,住院治疗?我早该想到的,反正我本来就是蠢货,活该被人戏耍。”
“你冷静一点,你自己听一听你的话,阿槐,我们上学时候老师是这样教你的吗?讳疾忌医,不遵从医嘱,任由病情发展?”
秋槐盯着安越,他像个真正的大夫,为了病人的治疗费尽心思,但似乎不被病人理解。多可笑啊,她想,他也有资格来跟她说病人医生的关系,她想起那年冬天,她被邓逸抓回去,安越先醒,醒来后不顾身体不适,拿起笔记本开始记录药物在自己身上的反应,他问陈则答,她坐在他们对面,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那样滑稽的场面,想到就觉得反胃。后来他因为药物反应在医院住了很久,一个连自己都当作样本实验观察对象的人,现在看上去好像很关心她的样子。
秋槐坐在灯下,开始看不清别人的脸。他们的脸被蜡油包裹,在灯光下逐渐消融,一个鼻子滴落在嘴巴上,另一只眼球滚落。这样披着人皮面具的东西,到底是谁饲养的伥鬼?
蜡油凝固在餐盘上,秋槐拿起筷子戳在上面,筷子拨动瓷碗,刺耳的声音响起,这个时候餐桌成了一面巨大的黑板,秋槐拿着玻璃碎片在黑板上滑过,玻璃和镜面相撞,那声音犹如仙乐。
“安医生,我毕竟是你的头号实验对象,对你的实验对象有些耐心,你再也找不到像我这样合心意的实验对象了,不是吗?”
陈则拉住她的手:“阿槐,阿越也是为你好,瞧你,生什幺气。你今天去青山了?”
“我去青山做什幺?”
陈则将筷子从她手中抽出:“没关系,我们都知道你不是故意推她下去的,别怕,你又不是故意的。”
钟表指针走过一圈,秋槐抽出手,她面前的人再度贴上一张人脸,围坐在餐桌旁瞧着她。
“都看着我干嘛?吃饭,看我能饱吗?”
“吃饭。”白止再度拿起筷子发话,“不去就不去,如果这段时间你恢复得好,订完婚南希那里需要一个人盯着,学校不想待就不待,去南希吧。”
“阿止。”安越还想说什幺,被他的眼神止住剩余的话。
“不去干嘛?阿止你真好,我会配合阿越治疗的,说实话我觉得自己最近状态好多了,心情好像也平静了许多。”秋槐推一推邓逸,指向自己想吃的菜:“南希剪彩我们去吗?好久没去了,不知道南希现在建成什幺样。”
邓逸夹起栗子放在她碗中,又夹了一片牛肉,起身乘汤。他在说完“我不同意”之后没有再说一句话,沉默着看秋槐发病,看陈则制止,再看白止三言两语将秋槐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他忽然想起冬枣,想起冬枣甩开他的手之后痛斥他,她说他这辈子都将陷入无尽的悔恨,并且永远无法得到原谅。邓逸将汤碗递给秋槐,看着她将里面的冬瓜挑出来夹给自己,不知道冬枣的话是否应验。大概是陈则刚才提到,所以他才想起,这算不得什幺,他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