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的打工生活,虽然现在工资不低,但林一白一直过得很节俭,莫名的危机感时刻围绕着她,她害怕有一天自己被裁员,或者意外失去劳动能力,逐渐被看不见的队伍抛在后面。
没有想到在设想的不幸到来之前,她自己更早一些厌倦了这种社畜生活。毕业时的意气风发早已被消磨殆尽,她的内心迫切地希望从当前的状态逃离,超一线的城市,加不完的班,喘不过气的地铁,不吃不喝工作一辈子也买不起的房,望不到尽头的重复轨迹。
在她27岁的第一天,她主动选择了离开,“妈,我离职了,对,我想一个人呆一段时间。”
林女士向来不对女儿的决定多加干预,重获自由的她倒是经常反过头来同情自己尚在日复一日打工的女儿,只是叹了口气叮嘱她好好休息,这让林一白对突然离职抱有的不安愧疚也消散了些。
花了一个多月时间交接完手头所有的工作,对领导挽留时画出的越来越大的饼不为所动,林一白干脆地退了房子,把全部家当打包寄走。
她没有回林女士家住,而是搬进了外公的老房子。小时候林女士忙工作,经常把她送到外公家,但几年前随着外公的离世房子也空了很久。
小区在老城区,因为年代久远而略显得老旧,外墙面覆盖满了爬山虎,墙根底下藏着深绿色青苔的潮湿痕迹,人行道两旁根深叶茂的榕树抵挡住了夏日里头毒辣的太阳光线,只在青石路面留下斑驳的光点。
静谧又安心的氛围,让林一白回忆起小时候在外公的竹席上贪睡了一下午,手臂和脸上都被压出一条条红痕,她揉搓着眼,三两下用手背擦去嘴角口水,就被外公擡手招呼着去吃冰箱里拿出来放凉的西瓜。
重新回到南方潮湿粘热的环境,她有一种久违的安定感。
房间里的旧家具大多已经不能再使用,林一白挑挑拣拣勉强留下了一些,老房子积灰已久,她没有请钟点工,而是选择自己干,每天做一点清洁。
她踩着椅子上,去擦门框上的积灰,这几日每天被踩上踩下的椅子摇摇晃晃地发出吱呀声响,脚掌挪到边缘时突然一个晃动,将坠未坠,手在空中忙碌地挥舞企图扶住门框,却被带刺的木头扎到,心里忍不住尖叫,瞬间想到的是,可千万别骨折,进医院要花钱,那自己的存款就又要少了一笔。
突然出现的一双手轻轻扶在腰际,及时稳住了她的身形,“阿姨,小心。”
声音还怪好听的。
林一白从被即将遭受肉体和钱包重创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僵硬地扭转过头想要道谢,猝不及防地就被来人惊艳。
眉毛浓黑斜飞入鬓,往下嵌着一双湿润漆黑的眼睛,鼻梁高挺,唇峰上翘,偏淡的唇色,最绝的是下巴偏右侧生着一颗痣,衬托得整张脸变得更加醒目生动。
她因为惊吓而暂停的心跳瞬间像安装了马达一般疯狂地跳动。
再往下,看到他穿着校服,左胸上是清水一中的标志,又立刻冷静下来。
“谢谢你啊”,她站稳,由衷地像对方表示感谢,多亏了他自己的钱包免遭劫难。
林一白注意到对方看到自己的脸后变得有些尴尬,像是觉得说错了话,但又因为不知如何挽救而逐渐变得神色僵硬。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为了方便打扫卫生而翻出的母亲留在这儿的衣服,颜色陈旧,款式老土,估计对方看背影把自己认成了打扫卫生的阿姨。根据她这几天的观察,小区年轻上班族不多,尤其是工作日的大白天还待在家里的年轻人就更是少见。
林一白不以为意,叫阿姨,还是叫姐姐都无所谓,早晚有一天她也会成为别人口中的大姐大妈,这些词汇都挺好的,年龄增长对她来说意味着自由和自信,只是社会舆论赋予了“她”别样的深意,而与之对应的大哥大叔大爷,反倒是成了可靠的代名词。
林一白再次对高中生道谢,表示自己刚搬进来,如果最近几天有点吵希望别介意。
高中生点点头,转身在走廊的另一侧开门进屋。
这样的一张脸面无表情的时候,还真有那幺些冷峻酷哥的味道。
现在的小孩都长这幺好了幺?才高中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