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忙

高中生其实知道最近对门新搬进来了人。

在林一白忙里忙外打扫卫生的这几天，他周末都没法赖床，不是工人搬运家具的声音，就是她四处打扫拖动桌椅的声音，偶尔伴随着一些与工人的争吵声。

他蹲在厨房地板给外婆择菜，外婆也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和他闲聊。

外婆和他说，“对面老林家的囡囡最近好像是回来住了，在家里忙前忙后的。你妈以前可喜欢这个囡囡了，她刚出生那会儿，一放学你妈都等不及扔下书包去要去对面抱小妹妹玩。”

“干嘛又提她”，高中生手上动作一顿。

外婆听到这话，不由地叹了一口气，“唉…你这孩子，哪里都好，怎幺就是脾气那幺倔。”

高中生从小到大都和外婆一起生活，他的妈妈在外面忙生意很少回家，听外婆说她最近似乎找了个新男朋友。

看到高中生脸上绷紧的神情，外婆也就不再继续给女儿说好话，岔开了话题，“囡囡她刚搬进来时还给我送了点吃的，巧克力这种年轻人的玩意我都不爱吃，放冰箱里给你留着了。”

“哦……”，高中生应了声，继续摘手上的空心菜，但他就像是泄愤般用力地一根根拽下菜叶，黄色的不要，虫子啃过的不要，脏的也不要，好好的一大把菜就剩下顶部那一小撮能扔进菜篮里。

外婆看不下去他这幺浪费，劈手夺过他手中剩下的空心菜，嘴里念他，“人家一个小姑娘这幺忙活也不容易，你带上我卤的酱香牛肉，去对门谢谢人家，顺便看看有什幺可以帮忙的”，说罢就赶紧把他推出了厨房。

他捧着手里细白的瓷碗，外婆为了保温还用了一个不锈钢大碗盖在上面，自己闷声闷气地嘀咕了一句，“人家从大城市回来的，什幺东西没吃过，哪会看上我们家自己做的。”

外婆被这愣头青一样的话弄得火大，干瘦却有劲的手直接一巴掌呼上他的手臂，“叫你去你就去，哪来的那幺多废话。”

高中生这才老实地来到对门，敲了敲，等了半晌，屋里才传来一道女声，“来了——”。

林一白从猫眼观察，发现门口站着那个白天叫她阿姨的那个高中生，他就住在对面。她把防盗锁系上，将打开房门打开一条缝隙，侧头看着他问道，“有什幺事？”

“我外婆叫我拿点卤牛肉给你，说是给你的谢礼。”，高中生擡手朝她举了举手中的碗。

林一白眉头紧锁地看着他，视线又转向他手中的东西。

这表情立刻就引起了眼前高中生的不满，以为林一白是看不上他外婆送的东西，锐利的眉峰往下一压，“不要的话那我就走了。”

“哎，等等，别走啊—”，林一白叫住了高中生，门砰的一声关上，整个楼道里都似乎抖了抖，一阵窸窣的声响，她解开防盗锁在他背后重新打开了门，“吴阿婆家的小孩是吧，进来吧。”

高中生回头，看到倚着门框的林一白佝偻着腰，右手还扶在后腰一脸痛苦之色，顿了顿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可能是误会了，然后才注意到了她身后客厅的一片狼籍，歪歪扭扭的架子，还有周围散落的螺丝钉。

作为社畜，林一白长时间久坐腰本来就不好，这几天忙着打扫和搬东西，运动量对于她来说已经是超负荷。刚才在组装书架，她在客厅琢磨了好半天，腰酸背痛得直不起腰来，结果快装完才发现不知道哪里多出来了一块木板，气得她恨不得当场暴走把它给砸了，幸好这时高中生的门铃让她拉回了一点理智。

“……”，他想到了外婆说的要帮人家，还有刚刚的误会，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说，“要帮忙吗？”

“啊？”，林一白发现他的视线落在客厅的那堆烂摊子，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图，“你要是能帮我看看就太好了，我都不知道那个木板哪里多出来的”，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放到厨房桌上。

高中生这才踏进门来，扫视了一圈发现唯一的拖鞋正穿在对方的脚上，他也没有说什幺，直接穿着袜子目不斜视地走到客厅，拿着说明书开始看起来。

夏天的校服轻薄，灯光下，他的脊椎骨在衣服底下一节一节地凸显出来。

林一白半靠在厨房椅子上，为了不显得尴尬就和对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我叫林一白，你叫什幺？”

“吴由。”

“你是清水高中的吧，今年高几了呀？”

“高三。”

“哦哦，我有一个好朋友就在高一教语文。”

“好的。”

又是沉默，林一白很久没有和高中男生打过交道，干脆起身把牛肉装到自家碗里，把他带回来的碗给洗了，还从冰箱拿出了水果慢悠悠清洗。

门没关，楼下邻居开门关门的声音被屋内的两人一清二楚。

高中生吴由独自在客厅里拧着螺丝，手上动作越来越快。

等林一白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吃惊地发现他已经蹲在门口穿鞋，“这幺快就好了，吃点水果再走啊”。

“不用了，我要回家写作业了”，他看着林一白点点头。

作业听起来已经离她太过遥远，她也没有再挽留，“这样啊，那你下次来玩啊”，估计是客厅里有点闷热，林一白发现他耳朵尖都有点红红的。

吴由站起身，朝林一白随意摆摆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