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六 承诺

在自己融入诺菲勒族后的一两年,诺菲勒族的亲王卫斯理就亲自教授我,身为血族应有的教育和素养。

其中在讲到历史时,他再三训诫我,讲到:“因为你母亲是人类,而你又在人类中游历,见过不同的人类,所以我并不能像那些氏族亲王教育的那样跟你定义人类都是邪恶污浊,不可更正,”他讲自己族类由于在人类周边生存,人类的具体生存和社会信息和血族千百年流传的人类贪婪肮脏有不同的地方,“相反,他们有自己的圈子,就像我们一样。不同的是,他们杂食,必须通过摄取蔬菜肉类来补充完备的体能,而我们只需血液作为必需品,比如人类的食物对于我们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装饰,我们本身的味觉也尝不出来具体的味道。”

这是血族的味觉单一。他们能分辨血液的好坏,难喝还是美味,对自身能力增益还是有害于身体。而我作为一个半吸血鬼来讲,到现在我仍然记得我往年在人类城镇游历更早时,在母亲还在时,我就知道面包是入口粗糙,带着太阳的香气进入口中,随着牙齿的咀嚼,唾液的沉湎,甜丝丝的柔软感铺垫开来,最后在口中的麦香余味悠长。

而这些,纯血的种族体会不到。

这些内容虽然只是诺菲勒族的自我调查,但与血族的相关戒律等条例(人类即食物,他们卑劣、不堪、自私)不同,再加上诺菲勒族的血族地位不高,也不可能与更改千百年来的戒律,所以在血族种族交流会上也没有主动透露出这个想法。戒律延续这千百年来,没有一次更改过。同千百年来一样不可更改的,是人类与血族的纠纷早在历史的积淀下不可违抗的势不两立。

但当我看到父亲如此恳求着那个老人——母亲的父亲威尔逊时,我动摇了。我多幺希望威尔逊能够理解我父亲的虔诚,那份诚挚,比我在教堂看到的神父都要郑重,神父祈求的是主无望的垂怜,而父亲真的认为能够取得威尔逊的信任。我甚至认为母亲的爸爸有那幺一瞬动摇。

只是,他们之间,种族千百年的积怨立在那里,阻止了他们的相通。

结果显而易见,父亲被母亲的父亲雇佣的血猎长杀死在圣水围绕的领域之地,火焰从中心燃烧,父亲并没有反抗,只是在烈火中变得支离破碎,最后归于黑灰色粉尘。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祖父,就这样呆呆的立在那枝桠上。就因为儿子的一个不要过来的示意,这位父亲就这样失去自己的骨肉。

切实的讽刺。

我永远理解不了这样的默契——可以看着至亲死。

祖父看着这一切结束后,母亲房间的人各自散去,只有地上黑色的粉末,在微风吹拂下,丝丝缕缕。祖父动了,他飞向那带着荆棘围栏,进入庭院内部。

我想回头望一望那围栏,但是视角看不到,但我想,它并不是很高。

擡眼看到那祖父停驻过的枝桠,有醒目的不规则黑色孔,在深蓝色夜空中像是黑魁魁的眼睛。后来当我在脑海中重复这画面时,我才发现那是祖父爪子因为自己的情绪给树枝硬生生留下深深的窟窿。

祖父没有停到的那个留有黑色粉末的房间,而是在这府邸到处逛,像是在搜寻什幺东西。

终于,祖父在一个房间的床边停下。

那个床上,是酣睡的母亲。窗户大开着,微风习习,月光大批的洒向房间内,映着少女的脸庞。那是我没有见过的少女时期的母亲。舒展的眉目,时不时唇角微弯,像是在做什幺美梦。

现实是梦的反差。

我看到祖父从他紧封的黑色披风里伸出他的左手,那是血族本来人形的胳膊。我突然想到初次见面时祖父解释那个兽型并非他所愿意的,那幺在这个时候,他是可以变为人形。那这是不是意味着,祖父无法变为人形是之后的事?

他的左手轻轻拂过母亲的脸庞,温柔地像是抚摸娇嫩的花瓣,慢慢移向母亲的下巴,停到脖颈处,猛地掐住她的脖子!

“住手!”祖父的行为出乎了我的意外,我下意识喊出声,想要制止住他,可当我的手试图控制住祖父的手时,却穿过了祖父的胳膊,我忘记了——这是祖父的回忆显像。

母亲由于突然的窒息醒了过来,咳了一声,随着眼睛慢慢睁开,迷蒙的她叫出了父亲的名字:“弗…兰德?”

祖父再次用力,我看到了他手背青筋突出,掐着母亲从床上拎起来——他是认真的。

母亲的眼瞳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地祖父。我看到母亲瞪圆地眼瞳,映出祖父那时地样子。由于我的视角代入了祖父,通过母亲瞳孔映照出祖父的样子我才发现,他真的和父亲很像,黑色长发,眉眼尤其相似,比起父亲五官看上去的淡漠,祖父棱角分明,更有威严感,现在整体散发出的压迫力更是赫然。

母亲看着眼前掐着自己的“弗兰德”,变得清醒了几分,手臂砸向祖父坚实的手臂,挣扎了起来,由于生理应激原因,眼睛发红,有几滴泪花在眼畔,磕磕绊绊的从喉咙里吐出:“不…咳…你…不是…他…你是…谁!”

祖父一瞬间松开了手。喉咙得到解放的母亲跪在地上咳嗽,呼吸着久违的空气。

祖父看着狼狈的母亲,眼神冰冷:“你口中的‘弗兰德’,被你的父亲联合贝西墨家族的血猎一起围剿,刚刚死在了你的房间。。”

母亲一脸的不可置信,手颤颤巍巍捂向自己的耳朵,仿佛听到的不是事实:“不可能,不可能……父亲昨天答应过我的,支持我们在一起……他怎幺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我不信,我不信…你…到底是谁!”

祖父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道:“我是弗兰德的父亲。……我带你去看。”

他们来到的她的房间,止步在面前地板上的污痕。母亲瘫软了下去,手颤抖着碰触那黑色的粉末,观察四周方圆几步有烧焦的痕迹。在那团灰黑的粉末中,母亲拨开,看到了我熟悉的东西——深红色的尖晶石。那是现在在我脖子上挂着的那颗宝石,是小时候母亲送给我的。

而现在在祖父的回忆显像里,我再一次看到了它。

母亲紧握着那块红色宝石,缓缓低下头,开始浑身颤抖,俯身几乎对着的地板。滴答滴答,一小块小块的水渍晕开下面的小块地毯上。

母亲哭了很久,断断续续的呜咽声随着细微的风,穿过祖父的胸膛,直击我的灵魂。

在我的印象里,母亲没有一次哭的这样安静。

“对不起…是我,是我太低估我父亲对吸血鬼的芥蒂,今天下午,我向父亲坦诚我和弗兰德的事后父亲只是微笑着支持我的决定,随即给了我一杯水。我没有想过,水会有问题…父亲也能这幺快的筹划……当晚就会发生这种事…明明…我没有告诉过他我会今晚见弗兰德……”母亲擡眼因为哭太久而抽搐的说着,满脸泪痕。

而祖父,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像是自始至终都未曾移动过的的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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