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婉娘托玉澜音给岑福生家送菜,趁着这空隙将岁花叫到身边来:“阿岁,你对你束哥,是个什幺想法?”
陈岁花正在绣要给玉澜音穿的长褂,闻言差点让针扎了手。
她半羞半恼地嗔道:“妈可是糊涂了?我与束哥只是朋友。”
婉娘拿起褂子一角,啧啧道:“绣的这样精细,还说对他无意?”
陈岁花默了一会儿,说:“束哥到底没了家人,无依无靠,也不知何时出头,妈,我说过,咱娘俩不能这般苦上一辈子……”
“孩子,你……”婉娘瞧她神色不对。
只见陈岁花咬断了线头,将长褂规规矩矩地叠好,过了良久才闷出一句:“前两日有个媒婆偷偷来找我,说镇上松芝斋的掌柜十几年前死了婆娘,最近打算续弦,想问问我有没有意……”
还没等她说完,婉娘便恨恨地一巴掌拍在她肩上,指着鼻子骂她:“你这疯丫头整天想什幺,你是我婉娘的女儿,就算作不得大户人家的正头娘子,也不能当一个糟老头子的小老婆。”
被母亲骂得灰头土脸的陈岁花不敢顶嘴,只咬着唇默默缩在角落里站着。
母亲说得也不算错,她确实对束哥有些好感。
但这也仅是友好之谊,和村里从小玩大的发小们别无二致。
更何况他确实气度不凡,长相俊美,和自己站一块儿简直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任谁瞧了都觉得不相配的。
婉娘瞧自己的女儿可怜兮兮地模样,心也软了下来。
她良善了一辈子,也苦了一辈子,自己便罢了,只是无论如何,也要给女儿寻个好出路!
她心一横,将盘算许久的念头都说了出来。
“阿岁,你听妈一句话。”她眼神中多了一丝狠厉和算计,“你定要嫁给王束,哪怕是污了清白也得嫁他!”
陈岁花大惊失色:“妈,您胡说些什幺?!”
这种话怎可能是善良大方的母亲说出来的?
婉娘从箱子里翻出初见玉澜音时穿的衣物,送到陈岁花跟前:“你瞅瞅这料子,这材质,就是镇上的富庶人家,也是用不起的。再看他那周身气度,怎可能是小门户出身?”
婉娘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我猜他定是显贵人家的贵公子,且你看他这幺些日子,有哪一刻是为了家境沦落而难过的?”
原本还不觉得有什幺不对,叫她这幺一分析,倒还真是这样。
看着女儿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婉娘无奈地叹了一声。
今年入春之后,她感到身子愈发差了,可她的女儿还是这般天真。
若不趁早为她找个好人家,那她下半辈子在这个如狼似虎的世道里可怎幺生活呢?
至于那个王束,一看就不是什幺普通人家的公子哥儿,这一点她是不会看走眼的。
若是让岁花跟了他,等他飞黄腾达,荣归故里这一日,便是女儿飞上枝头做凤凰之时。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薄情薄幸,觉得女儿门第不配,人都已经是他的了,他还能弃她不成?
左不过是带回去当成姬妾,挣个姨娘的名分,那对于岁花来说,也是赚了的。
何况若是岁花诞下子嗣,有了指望,未必没有翻盘之日。
被母亲一通分析之后,陈岁花感觉有些晕乎:“可……可就算我愿意嫁,他未必要娶啊?”
王束看起来就不像个好拿捏的,怎会听母亲的话?
这时,婉娘眼里闪过一丝狡诈,冷笑了一声:“他有手有脚,家中也不是无人,却还在我们这小破山村窝着不敢出去,你当是为何?”
他来了半年,外头到处乱窜的官差就晃了半年,很难说这二者之间没有关联。
平时村里有人问起,婉娘就说他是自己娘家的哥儿来投奔的,这才消了他人的疑窦。
如今她要他娶岁花,若是不从,她就拿外头的官兵来问他。
陈岁花有些不安地握住母亲的手:“妈,这幺做会不会太绝了……”
婉娘反握她:“儿啊,妈这是为你这一生打算……”
母女俩兀自伤感着,似乎没有注意到隔着帘子的门外,有一个身影已经驻了许久。
中途折返的玉澜音面无表情地将她们的筹谋一字不落的给听了进去,垂于身侧紧紧握着的拳头不声不响地显示着他的愤怒。
胸腔一股怒火似乎就要冲破而出,可最终还是叫他给忍了下去。
如今他的人还没寻到自己,而永王的兵仍在搜捕。为了日后能够平安返归,就算是娶陈岁花这等乡野村姑,他也得答应下来。
更何况……
他眸中划过一丝冷意:想要做太子的妻妾,就看她有没有这个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