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

皇帝赐婚。

谭舒坐在梳妆台前有些恍惚,铜镜中的女子面容白皙细嫩,秀鼻小巧却挺立,抹了口脂

嘴唇红润饱满,娇艳动人。

“公主,吉时到了。”侍女玉清自小就跟在她身边,最是知道谭舒的心思,眼下是拖不得了才出声提醒。

准备出降的公主需身穿吉服到帝后面前告别行礼,之后公主在命妇引导下升舆出宫,赴驸马府邸。

皇帝倒是真情意切的抹了滴泪,似有不舍。最后只是轻拍谭舒的手,念叨几句“常进宫来见见父皇”。如今年过半百,两鬓花白的帝王也如平常人家的父亲般叮嘱将要出嫁的女儿。

泪珠断了线似的落下,谭舒的小脸哭的梨花带雨,嘴里一连串的宽慰话,心里如何想的就不知了。

“好了,如今是大姑娘了,莫要哭了。”皇帝一笑,谭舒也跟着露出笑脸来,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手帕擦脸。

送走谭舒后,暗自松了口气。“舒予的婚事定下,倒也少了她一桩挂念。”皇帝内心感叹一句。

帝王之座冰冷,可他到底还是对发妻有些情义,应允了妻子病榻前的请求,为女儿寻个好郎君。

怕哭晕了妆,谭舒又回寝宫补了妆面,芙蓉面上一双含情眼,黛眉入鬓,长发黑亮柔顺。

玉清、文珠自然是跟着她出嫁的,玉清心细多年打点着寝宫内的事务,文珠是个话匣子,闲来时间总是陪她解闷。正想着如何安排,文珠就急慌慌的进来了。

十五六岁的少女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急起来两颊红红,眉头带汗。

“公……主……太子殿下来了。”她跑得急,说话间才有了一丝喘气的机会。话必,又是一阵大喘气。

他怎幺来了,今日不是有要务在身吗?几年前谭舒是亲近自己的哥哥的,母亲去的早,哥哥又是溺爱她,她自然也粘他,如今却避而不见,敬而远之。原本可以尽情撒娇的兄长成了洪水猛兽,见也见不得了。

文珠的话音刚落下,那人就进来了。

谭宸眸子狭长,唇形薄且微微向下,透着一股冷峻无情之意。早几年还是温和些的,现下只有太子的不怒而威了。

他平日里一贯喜欢深青色的外袍,今日却应景的穿了红色褂子,单看屋内两人的衣着,到像是一对璧人。细看那眉眼,三分相似,只道是兄妹。

一挥手,众人便会意的退下了。知晓些内情的玉清站着不动,文珠给她使了几次眼色不管用后,就硬是将玉清拽出去了。

眼下,屋内只剩两人。谭舒低着头,哪怕把地面瞧出花儿来也不想跟他对视一眼。

“没什幺对哥哥说的吗?”谭宸先开了口,语气不轻不重,大手上的青筋却明显的表露着主人的戾气。

她不应,从谭宸的视角只能看见她凤钗微晃,低垂着眉眼,睫毛浓密。

修长有力的大手捏住下巴时,谭舒不得不仰着头和他对视。

谭舒不喜欢他看向她的眼神,眼神黏稠浓烈又阴恻恻的,好像被一条毒蛇盯住了,凉意漫上心头。

“我要出嫁了,哥哥保重。”

下巴上的手猛然用力,谭舒的眼泪一下子落下了,泪珠落在手指上男人也不曾松手。

谭舒两只手去掰开他的手,反被他桎梏住双手,压制住。情急之下,谭舒张口咬住面前的手,下嘴狠快,松嘴时已经见血。

似乎早有预料,谭宸轻笑一声松了手,他好像感觉不到痛,只是低头摸了摸自己虎口上的牙印。

虎口上的血迹和口水混在一起也不曾擦一擦。

“儿时就爱咬人。”他呢喃一句。

“会改的。”谭舒递给他一块手帕,眸子冷清。

仅仅是改掉儿时的恶习吗?还是要彻底抛下过去。谭宸的目光顿时掠过一丝阴鸷。

谭舒坏毛病很多,初见端倪时是可以扼杀的,只是谭宸选择放任骄纵,他越是这样,妹妹越是粘他。

除却读书、做功课的时间,谭舒就像一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年长三岁的哥哥总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她,满足她的要求,即使要求不和常理,谭宸也不多过问。

什幺时候变了呢?

是他越发灼热的眼神,还是她十五岁时装睡,哥哥落在她唇上的一个吻。

过于寻常兄长的宠爱麻痹了谭舒,后知后觉间发现兄妹本不该如此。谭宸的溺爱是蜜糖也是砒霜。

“也不知那裴氏如何入了你的眼,是状元的头衔,还是那张皮囊”谭宸嗤笑一声,接过手帕。并没有擦拭虎口,只将手帕折叠规整,然后放入胸前的衣襟中。

“时候不早了,我该动身了。”谭舒转身欲出屋子。

还未跨出门槛,腰后一紧,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他扛在了肩上。谭舒扑腾间臀上挨了一巴掌,顿时间一张俏脸羞的通红。

将人扔在床上,厚软的床褥一下子凹陷下去。还未来得及开口咒骂,唇上便落下一个冰凉的吻,谭舒咬紧牙关男人就狠狠捏住她的双颊,待她疼得张了嘴,灵活的舌头便侵入她的口中掠夺。追逃之间,津液交换。谭舒故技重施咬破了他的舌尖,铁锈味顺着喉咙被吞下。

谭舒又用力推身上的人,无果,费力取下一只金钗向谭宸臂间刺去,霎时间血迹染红了衣袖。

等到她喘不上气,谭宸方才起身。

谭舒怒意上头,挥手就是清脆的一巴掌,这巴掌用了她所有的力气,男人的脸一下子偏过去,嘴角留出些血来。

“消气了?”轻飘飘的一句。

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有苦说不出,谭舒又泄了气自顾自往梳妆台走。

才坐下,那人也跟了来,高大的身体站在她身后。

“你走吧,我叫玉清来。”发型乱了,妆也有些花。

“不用叫她来”说着拿过梳妆台上的木梳,下手轻柔流利,手指翻动间一个漂亮的发髻。

灵蛇髻、双环望仙髻、朝天髻、螺髻……

他比眼前的女子更熟悉这些,练过千百次的手法,早已熟于心间。

看着镜中的发髻,谭舒只觉苦涩。

是啊,哥哥也曾替她梳妆。

出宫门前谭宸递给她一个红匣子,作为新婚贺礼。

谭舒在命妇引导下升舆出宫,身影渐远。

天子嫁女,十里红妆。

数十辆载着嫁妆的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却井然有序。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欣赏公主大婚的光景。

谭舒倚靠在喜轿内的软椅上,身着彩绣龙凤对襟大红袖婚服,凤冠霞帔,红绸盖头下有些闷,只盯着脚上一双红缎金边绣鞋。喜轿前有仪仗开道;后有命妇、侍女等随轿而行;最后是护送的骑马军校。送亲队伍浩浩荡荡。

裴景之一袭婚服骑马迎亲,面上到有些青色。

为了这场婚礼,裴宅上下装点一番,倒也气派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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