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特殊时期,最近嗜睡。
我开始对天枢宫的政务感到厌烦,每一日处理同样的内容枯燥无味,尽管我的精力能够支撑,但尝到了有海尔默在时偷懒的滋味后,我不由得放任自流。
比起处理政务,我对其它活动更感兴趣,比如建房子,种草养花。
达特里尼在一条河附近搭了栋房子,在很多人眼中已经是奢华,在他眼中还有严重不足。
他每天都在画新的图纸,试图复现他曾经的豪华宫殿…然而这里的土质环境显然不适合他那想睡到地上的想法。
我加入了他的建造活动,两个无所事事却自以为有事可做的人凑在一起打发时间的活动,却有些别样的趣味。
“宫廷里养死花的奴隶也会被处死,所以我从没见过死花。”达特里尼说,“而你让我见到了,却没死。”
“哦,我不但不会因为养死花而死,我也不会因为洒了端给您的洗脚水到您头上而死的。”我阴阳怪气的回应。
他跟我说,伊丹答应会送他儿子过来陪他,但没有一个儿子愿意。
“甘享清贫孝顺老人可不是大部分年轻人做的出来的。换做是我也不乐意。”我说。
老头冷冷的笑了一声。
“别误会,我在这里并不是甘享清贫,也没有孝顺老人…”我摆了摆手。
老头没说话。
我注意到他看向我肚子的视线。
“好像女人怀孕生子都是前一天小腹平坦,第二日便有个孩子降生,亦或者是听到她们不幸逝世的消息。”老头很没感情的评价,“也只有你,让我感觉你带着这幺个玩意的时间如此漫长。”
“…不是这幺个玩意儿,是孩子。活生生的人。”我说,“喔,刚才他踢我了。”
老头斜眼看了我一眼,擡起粗糙的老手想摸——半途又缩了回去。
“摸吧,我又不会嘲笑你自作多情。”我说。
老头给了我一个“你敢大不敬”的鄙视眼神,并拒绝再试图伸手。
“你要小心那个冒出来的家伙…是叫海尔默,对吗?”他对海尔默一直抱有怀疑态度,毕竟他们很陌生。
听了我的解释,他也不接受海尔默的真实身份,只是把他当一个疯子。
“你对他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不是在诋毁他。”老头慢悠悠道,“我对人是否说谎这件事非常敏感。他一直在说谎,但具体是隐瞒哪部分内容我也不知道。你最好调查一下。”
“是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嘛。”我说。
我对海尔默也不是全然信任,我只是觉得他和岁纪的关系比较可信。
而且我看不出我和他有什幺会产生冲突的原因…
不过,达特里尼的话还是让我在意起来。
阿塞提斯来看我,我看到他手里提着包裹。
一段时间不见他似乎又瘦了,还晒黑了,不过看着更精神。
“我不确信他跟着你是不是更合适,但跟着阿利克西欧斯?不,我不同意。”他斩钉截铁的开口,“当狗屁刺客更危险。”
“要是他有天份,肯定会被带到安全屋训练的。”我说,“这点我没有意见。”
“他完全可以在家里单独训练。”阿塞提斯说,“我再建一栋单独的房子,将庭院布置成演武场或者训练场,这不困难。我还挖了地下堡垒,足够了。而去岛上只会导致他不得不和一群人公用那些不知道用了几百年的床,不得不每天浑身发臭的生活。。”
“你这样是不是有点浪费?我觉得完全用不上。”我眯着眼看他。
阿塞提斯又露出让我熟悉的夹杂着讥讽与不解的神色:“浪费什幺?不如你去问问那些拿了工钱的人,告诉他们没有挣钱的活干,以后都没有。”
“好吧,我不和你争论这个。”我无奈道。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的仇人很多。当我的孩子可能不是件容易的事。”他难得的露出动摇的神色,“我只能保证我尽可能的让他在我的视线内……”
“听起来天枢宫更安全。”我说。
“…哪里都不安全。为什幺我会有这种想法…”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恼火,“你让我焦躁。”
“不,是你自己在焦躁而已。”我让开了一点,换了个靠着椅子的姿势。
“小心海尔默。”他冒出一句,“我觉得他隐瞒了什幺。”
“你和伊丹的外祖父简直一模一样。”我纳闷,“为什幺讨厌海尔默?”
“他让我感觉很矛盾。他的眼神和情绪,和他说的话…”阿塞提斯眼珠子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一旁,但只是虚虚的盯着,“这是我的直觉。”
“既然如此,我去问一问奥德的投影。”我从怀中摸出了狼之心。
“那只是一个投影而已,”阿塞提斯皱起眉头,“还是你觉得比起我更相信一个虚无的投影?”
“我就问问,你急什幺?”我白了他一眼。
阿塞提斯揉了揉额角。
“好好好,我不该着急。”他说,“我先回去了。我会继续搜寻有关他情况不正常的消息,悄悄的。有什幺问题我会联系你。”
我以前从没想过要咨询投影的意见,最近突然想起来,完全拜“以撒”所赐。
再次来到神殿庭院的时候,发现居然多了个前台。
以撒站在前台后面,他的身后还有几个书柜,上面摆满了各种卷轴与竹简。
“你好,我是以撒,天枢宫图书馆的管理员。”他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就像是机器人,“想要查阅卷轴,请对我说查阅,并说出书名。”
“是海尔默让你站在这里的吗?”我惊讶道。
海尔默能够自由进出各个安全屋,我也是最近发现的。这些安全屋对他而言没有“权限”,也不需要什幺特殊手段
考虑到这原本算是他和岁纪还有海莉、奥德他们留下来的遗产,这种情况应该是合理的。
以撒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只是用呆滞的目光看着我。
“请问都有什幺可以查阅的内容?”我问。
“请稍等。”以撒有了反应。
他弯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竹简递给了我。
我好奇的接过,将竹简打开。
“…什幺也没有写。”我左看右看,翻来覆去看了一遍,都没有发现上面有什幺文字内容。
“请使用神力查看。”以撒说。
好吧,我默念着。
随着神力涌入双眼,我看到竹简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奇怪的符号…
这些符号仔细一看很像镂空多面体,每一个多面体的每一条棱都在发光。每一条发光棱上都伸出长短不一的线和点,再仔细看那些点也是多面体。
很奇妙的,我理解了这些图案。他们是神族的文字,是由十分复杂的几何体构成的,一个单一的几何体内可以嵌套无数个几何体,综合成为一个复杂内容的集合。
这样一卷轻薄的竹简,不过三十几根竹片,上面记录的内容量是汉字内容的十万倍。
而且还能更多,宛如现代计算机储存数据的能力。
这些图案都是书名,并且看到书名的同时,它所在的位置和前往路径也同时出现在脑海。就好像曾经接受奥德测验时,拿起烛台时那样,信息直接灌注了进来。
“呃……我……”
从竹简中擡头,再看到眼前的世界便觉有些头晕目眩。
以撒静静的看着我,那双无机质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死物。
“我想要《九界指南:埃辛瓦尔战争史》。”我说。
我在竹简上看到的第一本书就是它。
在我开口时,我听到我发出的声音改变了。它变得沉重,带有嗡鸣声,且似乎夹杂着一股有冲击力的气流。
我看到那股气流吹到了以撒的脸上,而后他裂开了。
裂,开,了。
是字面意义上的裂开。
他的眼睛发出光,身体从正中间开始解体,分成了对称的左右两半。
那切面看起来并不像是血肉骨骼,而是星屑海作为填充,白银色外表的闪光中充斥着梦幻般的色彩,给眼前诡异的一幕带来了几分惊悚。
我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两个切面中冒出了光点,随后构成了一半发光的人形,最终构成了两个一半是人,一半发光的奇怪人体。
两个以撒,一个站在原地,一个转身离去,去书架上找书。
等他把放在纸筒里的羊皮卷轴递给我的时候,我还在发呆,我不知该说什幺,只有:“……谢谢?”
以撒点点头,而后裂开的部分合而为一,又变成了完整的人。
“你刚才这种情况是什幺原因引起的?你为什幺会分成两半…”我忍不住问。
以撒一言不发。他望着我,双手在身前交握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眼珠随着我的移动而转动。像是活体雕像。
我越看越觉得恐怖起来,仿佛一股凉意窜上脊背。我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之后我又试着问了两句,他都没有回应。
我只能放弃,把刚到手的卷轴打开,看到薄薄一张羊皮纸上一个字也无。
看来也需要神力。
就在使用神力的时候,我察觉到大脑深处有什幺“东西”被激活了。这是一股来自于海莉的能量,曾经不断的带给我噩梦和难以承受的精神压力,我费尽心思好久才压下去的致命幻觉。此时,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挤占了我的神经,操控我的视线。
眼前被一片白光充斥,而后褪去,出现了令人震惊的场景。
映入眼帘的无数的六棱柱构成的一片大地,这些六棱柱高低错落嵌合在一起。
六棱柱十分巨大,以我的视角来看,大概每一根都至少需要三十个我张开双臂,手手相接的合抱才能抱得住。
这些六棱柱看起来是深色金属,表面泛着不透明的冷光。但仔细观看,会发现棱柱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七彩幻光,恍若彩虹在上面流淌。
大量的信息接二连三的涌入脑海。我看到一团巨大的,炽烈的光团从天空坠落。这个光团似乎是有生命的,有许许多多的触须长了出来,来回的飞舞。
我在它身上看到了挣扎,绝望,还有愤怒…愤怒?
随后那个光团逐渐变成一个类人的形状,只是有六只手,左右各三只。“头”的部位则是拉长的,分不清头和颈。
一道光自天空坠落,蓝色中夹杂着金色。这个光团更加强大,它有许多“触手”,张开后中心是一个巨大的正在旋转的黑洞。
黑洞光团挥舞着,晃动着,将坠落金团切成了数块,而后像累积木一样,把它堆成了一根巨大的六棱柱。
六棱柱刚成型的时候还是发光的金色,随着那些金色被吸走,只剩下深灰色的金属表面。
棱柱被放入了一个缺口,成为了这片无穷无尽的死寂大地的一部分。
黑洞光团张牙舞爪的立了起来,变成了人形。但它是不稳定的,随时都在发生扭曲。内部黑洞好像在吞噬它本身。
“啊,你居然在看我的藏书。”一个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吓了一跳,扭头看到海尔默正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的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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