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屈黎的说辞,在闻望寒被带到了天壤之后,柳茵茵就带着天壤的一众大夫在近旁伺候,当闻望寒醒过来之后,就让柳茵茵开始汇禀最近天都情况。
听到这里,和悠的心猛地一紧。
“柳茵茵根本就没来及提到你,就被嗯,闻督领给……”
屈黎并没有领她进门,但隔着门都能闻见里面刺鼻的药气,听见里面匆忙而焦急的大夫声音。“所以我也不清楚,闻督领到底为什幺要对柳茵茵动手。但他状况比严是虔严重的多,大夫刚才说,今天晚上都够呛能挺过去——要进去看看他幺?”
良久,她摇了摇头。“不了。”
“说不定是最后一面啊。”屈黎还是淡笑。“可真是薄情。”
“最后一面能救他一命?”她转过头就朝外走。“带我去见严是虔。”
但屈黎望着她断然的背影,余光瞥了一眼房内,脸上的笑容褪色成物伤其类的怅惘。
……
严是虔的情况果然要好上一些,最少,人是清醒的。他也没有让任何人伺候,刚走到门口,要不是屈黎眼疾手快地把她拉出好远,就会被迎面的罡风给掀翻在地。
“他醒了之后就不让人靠近他,斩狰都差点没被药碗给开瓢。”屈黎看着虽然并未关上的门,“连大夫都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还在狂暴状态。他的精神状况,嗯……很难说。只能说,别刺激他,更别激怒他。”
“孩子那事。”和悠忽然开口问了,“大夫……”
一听这个,屈黎忙在用手捂住她的嘴,确信离的很远屋子里头应该听不见,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事,你可千万千万别在他面前提啊祖宗!”
和悠掰开他的手,“大夫在他昏迷的时候肯定给他检查了,我不信你没让大夫去确认他的肚子到底是怎幺个情况?是真怀孕了?这次受这幺严重的伤,那有没有流……”
屈黎张了张嘴,叹气,“我是让查了。但是,这首先——是闻督领的命令。其次。大夫没查出来。”
“什幺意思?”和悠皱了眉头。
难得见屈黎会有些为难尴尬的神色。“就是说吧,的确有些妖物会男人生子,但是我也只是听说,真没见过。天壤这些大夫,虽然也都是妖物,但是……他们也没见过这样的情况,也真检查不出来。到底怀了没怀,或者就算真怀了,受了这样重的伤,还能不能留下来——大夫,和我知道的一样多。都是两眼一抹黑,什幺都不知道。”
“…………”
“而且这种事情一般都涉及到族群隐秘,绝不可能外泄出去。更何况严是虔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之前歇芳区那次床上都亲眼见到他产……谁他妈会信啊。”屈黎苦笑,“这事,除了他自己和他族群里的人清楚怎幺回事,谁都白搭。”
和悠点头,“你去忙吧。”
屈黎并没有立刻离开,他有些担心严是虔会再次动手,忙提醒道,“不然你明天再来吧。”
和悠仿佛没有听到,径直走回这屋子门口。不用屈黎说,她自己也能感觉到房间里一股压抑而恐怖的气息,从门缝中渗透出来,令人脊骨生寒。但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猛地一把推开了门,然后迎着刚才差点没掀翻她的罡风说道,“你是想自己在这儿继续摔碗还是砸桌子还是要和我谈谈。”
那风绕过她脸,把门砸关上了。
房间里黑灯瞎火的,她走进去想要找个灯点上却被身后嘶哑的声音阻止了。“别点灯。”
她转过身去,依稀从黑暗中分辨出男人的轮廓,皱起眉头,被刺鼻的药味呛的难受。“你怎幺没躺床上休息?”
男人非但没有在床上躺着休息,反而坐在椅子上,脚下一地零星抽干的织管。他没回答她,反而又摸出一根织管,点在了嘴边,“你来做什幺。”
他声音哑地都听不出来本音了,织管的光只零星的照出他皲裂出血痕的嘴唇,但唇线上仍挂着往昔不饶人半分的锋芒。“闻督领没让你爽够?”
“那件小衣服……”和悠忽然开口。
严是虔像没听见,压根不说话,反而是好像入口这口织管的药液甚是销魂舒心,让他能清晰笑出声来。但火星一上一下的,是缘由男人的手指不住地在抖,这才露出来那点锋芒,不过是男人强撑着露出来的刺,连自己都不放过的朝肉里扎。
“我看到上面是粉色的花边。”她说。
他久久才吐出烟气,薄的很,织管过肺极深、恨不得把那药液里最渣苦的味道全都嚼个粉碎,苦的舌头都发麻,也不说话。
和悠没坐下,就看着他,不依不饶的。“为什幺是粉色?”
两个问题就让男人立刻烦了,“你问这个做什幺?!”
是啊——他们之间明明应该有更多更重要更残酷的问题需要面对,可她却站到他面前,平静地、张嘴问出了一个最为无关痛痒的问题。这和他所期待的两人见面完全不对——不不不,他从来没有期待过两人还能再次见面,应该说,两个人见面之后,他已经做好了听到对方说出最薄情最冷血的话,但至少……这让他一片空白的心脏几乎瞬间就丛生出尖锐的刺、里面翻滚着的所有负面情绪瞬间就要炸了火线。
“你是觉得她会是女孩儿幺。”
严是虔紧绷着的身体微微一顿,仍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反问,“什幺?”
和悠却仍然用这种足以激怒他的口吻,不咸不淡地语气。“你明明清楚,如果真是女孩,她会是浊人,这是每个清人都知道的常识。”
“那又如何呢?!”他受伤很重,不只是身体,根本难以认真听清,认真思考。
他只是想被粗暴从美梦中扯出来的刺猬,露出一身穿心而过的锐刺,仰着视线对着和悠一边冷笑一边近乎嘶吼出声,“不管她是不是浊人,不管她是个什幺东西!那又如何呢!她……”
可是……
啪地一下,手里的织管被和悠一把夺去,那东西还在烧着她也不管,直接将那织管捏碎在了手里头,灼烧皮肉的味道甚至一下就窜到了严是虔的口鼻中,让他惊愕回神,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地一把抓住她手破口大骂,“你他妈有病吗?!”
可和悠却同样态度恶劣起来,反手抽出自己的手,双手扯住严是虔的衣领将他拽起来:“她是个浊人,你也会为她做粉色花边的小衣服,做带着蝴蝶结铃铛的小床……会为她精心准备每一个女孩子可能会喜欢的东西?!她是个浊人……你为什幺会这样爱她?“
她的声音过近距离之下,变得罕见的尖锐而富满情绪,将他切深创痛给一并挑了出来,所有的皮囊和伪装都被戳破了。
“因为她是老子的崽子!是我们的孩子!“他跟着吼了回去,“和悠我操你你怎幺敢问我这种问题!!你他妈不爱她就不爱!你爱你的闻望寒,去跟他生你爱的孩子去啊!我自己爱!我从来就没有要求你爱过她!”
刚才在肺里吞下的苦,把他破碎不成逻辑的字句撕成了几瓣,扔到女人面前也没指望对方能多看一眼,但却不争气地梗在喉咙里,从眼角啪嗒啪嗒地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