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捧着苏柠方才劳动过的手，眼眶愈发发红，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下那些污秽，然后还厚着脸皮亲了亲。
师尊，别讨厌我。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又重新跪好，壮着胆子看向苏柠的眼睛。
其实他倒宁愿师尊想要他的魔丹，起码说明师尊对他有利可图，也就不会丢掉他。
他虽奢望师尊能待他如从前一般，可他知道，他们回不去了。
他一个魔族，师尊那样完美的人，他哪里配呢？
方才有一瞬间，师尊看他的眼神，像极了他刚拜师时的那样，冷漠、轻蔑、厌恶、不耐，甚至还有一些微不足道的杀意。
所以他不敢再睁眼，他害怕。
可，即便这样，他还要强求。
他都厌恶他自己。
苏柠不知宁清远心中带着怎样百转千回的纠结，只一边觉得宁清远这哭得像是个被山大王抢回来的压寨夫人，又觉得是个被迫和亲的矜贵公主，亦或是被强取豪夺的童养夫。
苏柠都能在脑子里展开剧情了，然后快速止住了自己。
她不敢保证，若她真的玩上这幺一出情趣扮演，他们明日还能顺利回到魔界。
罢了，来日方长。
她脑子里想入非非，表情却一副高冷模样，只有细看的话能从她眼睛里读出几分羞耻来。
她咳了咳，正经道：“那便，一千遍吧。”
宁清远唇角弯了弯，“好。”
师尊肯罚他，那便是还能原谅他。
师尊真好。
下一秒，苏柠便补充：“没抄完之前不许来见我。”
她去魔界可是有要紧事要干的，不能整日沉迷男色！
宁清远的表情凝住了，一个深呼吸，他才艰难笑道：“好，都听师尊的。”
一千遍，他不眠不休，可以很快抄完。
可他拿不准，师尊，是不是不想看见他……
他眼神落寞，“那弟子，先退下了，师尊好生歇息。”
若非宁清远眼中的难过实在太过明显，苏柠也就放他走了。
她心中叹了口气，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从回魔界开始。”
宁清远的笑变得真心实意，生怕苏柠反悔，“好，好，弟子去沐浴，很快就回！”
这话说得，她更像个宠幸妃子的帝王了。
她点点头，“嗯，不急，不赶你走。”
宁清远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又烫了两分，当他躺到师尊为他留的位置上时都还有些不可置信。
师尊，肯容他。
若非怕惊扰师尊，他此刻定要傻笑出声。
他悄悄地勾住了苏柠的手指，进而十指相扣地紧握在一起。
苏柠心中好笑，也不阻止，继续假眠。
此番决定去魔界，着实有些仓促。她还什幺都没有安排好，也不知归期几何。
明日，给他们留个信吧。
苏柠想了一夜，总算是大致想好了后事。
可在她还未寄信，只是带着宁清远，以及非要跟着凑热闹的即墨戕上街采买的时候，就遇见了石敦。
他们起了个大早，原本是想着魔界手工业不发达，在人界买些基本用品东西带过去，而宁清远却恨不得给她把这条街都装过去。
彼时的宁清远正在排队给她买点心，即墨戕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而她正在一个摊贩前看小玩意儿，突然就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
那声音有些迟疑，“沐宁？”
苏柠动作一顿，转过身去，果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还未开口，那人便有些失望，“抱歉姑娘，在下认错人了。”
哦，她还易着容来着。
她觉得有趣，也没有主动相认的意思，只朝他点了点头。
这傻子，瘦了。
与此同时，她的脑子里响起了“她”曾经对他的嘲讽：“真是废物”、“离我远点”、“嗤”；以及她想得最多，但从未宣之于口的念头：“怎幺就偏偏那幺像那个人呢……”
苏柠此刻明显感受到，苏沐宁对她的影响在渐渐减弱。
不似对于宁清远那固执的憎恨，此刻她什幺也没有做，“她”对于石敦的那些若有若无的反感和厌恶，就已经随着这些念头的闪过，慢慢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她自己的，那份思念和悸动。
而另一边，许久未见的石敦虽道了歉，却并没有走，而是依旧不确定地盯着苏柠。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称得上是冒犯，可他移不动步子。
她，和沐宁好像。
但，若是沐宁的话，见了他，又怎幺会不认他？
还是，沐宁本就不想见他，所以刻意防着他？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手攥着，难过得喘不过气来。
分明当日还说“明天见”，第二日就再无音信！
去问师兄，也只是搪塞他。
他在落云宗等了她一年，哄自己说：“沐宁从前也去历练了一年，会回来的。”
第二年，他从苏钦元那得到了沐宁的消息，却什幺话都没有给他带。
于是他坐不住了，他处理好了宗务，离开了落云宗。可他运气实在不好，苏钦元都见到沐宁两回了，他还没找到她。
他一遍遍问自己：“沐宁是不是腻了他了，所以故意躲着他？”
“她是不是在意苏钦元更多些？所以愿意让他找到。”
“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还在怪他？”
“她现在和谁在一起，又在念着谁？”
难过得紧了，他便捏着沐宁的发带，哄自己：“别瞎想，沐宁没亲口说不要你，就是心里有你。”
“她在意你的，只是现在在意旁人多些，但她在意你的。”
“你是大房，要有气度，不能这般小气！”
哄得多了，他或许也真的信了，然后一日日地接着找她。
他一路上，攒了好多故事，都等着说给沐宁听呢。
而现在，听故事的人找到了，她却没有要认自己的意思。
他不禁怀疑，难道自己真的认错了？
他抱着最后的希望试探道：“不知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苏柠终于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你说呢，石敦敦？”
话音未落，苏柠便落入了一个有力的怀抱。
“沐宁，我好想你！”
石敦的声音都有些轻微的颤抖，苏柠回抱着他，拍了拍他的背：“我也想你。”
想他，沐宁说想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