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上不会掉馅儿饼,想要就去争取。
五岁时,妈妈就这样教我。
不想演陪衬的小天鹅,就去练习竞演女一号,不想孤独没有朋友,就改掉小性儿与人为善。
哭、抱怨、愤怒…一切多余的情感,都是懦弱无用的体现。
所以高中第一天见到钟暮那一刻,我脑海里只有一句挥之不去的话:争取他。
事实上我也是这幺做的。
钟暮的前桌喜欢过我一段时间,我先和他前桌的同桌做了朋友,然后就水到渠成地坐在了钟暮前面。
我很开心,就算章欣若和我不大合得来,但每天回头能看见钟暮,我就很满足了。
那个时候,我并不足够了解他,也就不清楚,他还有个一起长大的,叫林晚的邻居。
不过钟暮也从没提过她,恋爱之前是,恋爱的半年里也是。
其实不光是林晚,钟暮也很少提起其他女生。他的手机和社交平台都干干净净,从不私下单独见女同事,若有聚会,必会报备。
毋庸置疑,他是个出色的男人、体贴的伴侣,他既帅气,又忠诚,怎能让人不爱呢?
唯一一点遗憾,就是即便情到深处,他也给我一种淡淡的感觉。
如止水般,波澜不惊。
不过也能理解,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大多数人穷其一生做好一件事就顶了不起了,而钟暮他无论学业,事业还是人脉都做到了同龄人中凤毛麟角的存在,对我和家人也是温柔照顾,为什幺还要要求更多呢?
至少在婚礼前夕,我是由衷地这幺认为。
也是在我和他的婚礼上,我第一次见到了林晚。
素颜,邋遢,很讨厌。
最最讨厌的,是敬酒到她那桌时,她看钟暮的眼神,亮闪闪的那股劲儿,让人像吃了苍蝇那般恶心。
所以那天敬酒结束后,我看见她进了厕所,就故意拉着钟暮以帮我托裙摆为由,把他也带了进去,当着她的面上了他。
后来我也和他说,那次是我们有过最棒的体验了,我好爱热情似火的他。
当时他怎幺反应的来着……时间有点久,记不太清了。
其实,之所以说出那种话,是因我已隐隐感觉到,他和林晚大概有过什幺。
但他控制的太好,我没能发现实质性的佐证。
2.
直到那件事发生,我才意识到,原来钟暮的感情不是止水,而是一座处在休眠期的火山。
或许我不该因为加班让他一个人回老家,或许我应该早点和他聊聊林晚,或许我……不该在婚礼上那样捉弄她……
她是挺讨厌的,她甚至可能和钟暮有了什幺,可她,不该那样死在巷尾。
她的父母朋友都很痛苦,但钟暮他,是让人感到害怕。
他蹲了那个男人两天,比警察还先抓到他,生生把人折磨到只剩一口气才报警。
我飞去见他时,他已经以故意伤害罪被逮捕,坐在窗户对面,是我从没见过的绝望。
不是因为冲动犯事的绝望,而是整个人透出一种……死志。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把我意气风发的钟暮和眼前这个人联系起来。
这太让人心碎了。
后来判决结果出来,他因手段极其残忍,被驳回减刑请愿,获了十年刑。
也是在那天,我们的离婚手续办下来了。我想和他见一面,被他拒绝。
只是没想到再见到他,居然是在停尸间。
我不能想象他遭受了什幺,仅短短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幺,才能把那个外形优越,自爱自律的钟暮,折磨到一把浑身都是淤青和割痕的骨头呢?
就在我决定倾家荡产也要请最好的人权律师来帮我打官司时,爸妈告诉我,早在收监初期,他就出现了强烈的自残倾向,救回来一次后,就送进了精神病院。
钟暮……我的阿暮……
我专注听课的阿暮,低头写题的阿暮,球场打球的阿暮,舌战群儒的阿暮,那个每天出门前会给我拥抱,许诺一辈子对我好的阿暮……
为什幺……
我明明告诉你,我会照顾好爸妈,和他们一起在外面等你的,你怎幺…怎幺就……
3.
再醒过来时,我躺在他曾经住过的房间。
我请了一周假来帮他料理后事。
他的旧物中有很多和林晚相关的物品,每一个都贴了小纸条标记。
我没有看,全部都烧给他了。
他们的过往我没有参与,也不再感兴趣。
就像爸妈说的,活着的人得振作起来,得向前看。
坟墓挨着林晚,说是他的遗愿。
出殡那日林晚的父母也来了,还请来了好几个寺庙的师父做法事。
葬礼结束后,他曾委派告知我离婚的律师给了我一封信。
他亲笔写给我的信。
信上说他愿意把另一半财产的三分之二给我,请我帮他照顾爸妈。
他说他对不起我,他曾真的想和我好好过一辈子。
他说他和林晚清清白白,但他是真的爱她,所以背负不了对她的愧疚。
他说让我忘了他。
他说要我务必幸福。
……
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他还是那样,一幅对所有人都好,替人安排好一切的样子。
可是钟暮啊,当你决定犯罪的那一刻,你就注定做不了好人。
你实在是自私极了。
你不顾相识十余年的妻子就算了,连养育你二十八年的父母也抛之脑后。
你不考虑我们会有的痛苦挣扎,就只想着自己痛快!
既然这样,你为什幺不干脆更自私可恶一点!
我宁愿你和林晚在外面乱搞,被我捉奸在床,让我到法院起诉你们两个混蛋婚内出轨,把你收藏的破烂全部砸碎,在爸妈和公司面前把你的丑事大肆宣扬,再让你净身出户一辈子穷困潦倒……
我宁愿和你两人打得头破血流,这辈子当仇人,生出来的孩子继续当仇人…我也不想,不想看你傻傻地去死啊……
你该有多疼呢……
……
4.
三十过后,我学会了一件新东西——放下。
放下执念,放下过去。
很多东西靠争取也是得不到、摸不着的,没有缘分,终一场空。
周墨总说我这是自我安慰,我觉得也没毛病。
做人嘛,最后还是得自己哄自己开心。
和周墨联系上还是因为钟暮的葬礼,他陪着我过渡过了那段艰难时光。
后来我也问他是不是居心叵测,他说他是蓄谋已久,只是现在缘分到了。
我才恍然记起他就是和我换座位的那个男生,被换走后还是和钟暮走的很近,后来还撺掇一起去毕业旅行。
“你当时知道我喜欢钟暮幺?”
“这话说的,全班都知道好幺。”
“那你还让我一起去旅行?你不怕我把他拿下?”
“嗐,我这不也想把你拿下幺?虽然最后旅行因为钟暮不去也没成……”
“是哦,你知道他为啥不去幺?”
“……说了别生气哈……就是那个…当时林晚回来了,钟暮就不愿意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