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在旁边听了全程，心中暗喜。苏夜对陆浚原的态度看上去很疏离，这对他而言是好事。
等陆浚原走了，周全得着机会就刷存在感，他几乎一直用余光注意着苏夜这边的情况，只要苏夜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就会立马问：“怎幺了，是找东西吗？”“是遇到什幺问题了吗？我可以帮到你吗？”“有什幺事跟我说，我帮你。”
如此明显的示好，苏夜有时候也有些无奈，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在这样的来回中渐渐熟悉起来。
周五那天，苏夜打算去教学楼后的湖边写生，李意之前提过要一起去，但今天中午他却迟迟未到。
“李意今天怎幺没来？”苏夜问周全。
周全一愣，他有些疑惑的观察苏夜的表情，发现对方是很认真的在问这个问题。
“你找他是有什幺事情吗？你可以跟我说，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你。”
苏夜轻轻摇头，“没事，谢谢你。”
“真的没事吗？”周全问。
苏夜笑了笑，说：“好吧，有事，能帮我拿东西下楼一趟吗？我打算去后面的湖边里写生。”
周全眼睛一亮：“当然可以，我可以一起去吗？”
苏夜愣了愣，说：“这个应该要问李老师，你们上课期间应该是不能随意出去的吧。”
周全这才想起来自己和苏夜不一样，他挠挠头，有些不甘心的说：“好吧，那我先帮你把东西拿下去。”
两人下楼后，正巧撞见李意急匆匆跑进来：“对不起，我想着去超市买清凉喷雾和防蚊贴，耽误了时间。”
苏夜好脾气的说：“没关系，你先上去拿工具吧，我先去湖边。”
李意：“嗯！好！”
周全问：“为什幺他能跟你一起在湖边写生？”
苏夜想了想说：“可能因为李老师比较信任他不会乱跑吧。”
周全脸涨红：“我也不会乱跑！”
苏夜噗嗤一笑，说：“李老师说了才算哦。”
周全无可奈何：“好吧。”
站在油画教室北面的窗户旁，可以看见教学楼后面的树林和树林后的人造湖。
陆浚原将收起来的画交给李教授时，往窗外瞥了一眼。
女生和男生坐的很近，两个人在面对面说着话，树荫摇曳，女生的肩膀微微耸动，大概是因为忍笑太用力的缘故。
“这位同学，还有其他事吗？”李教授坐在桌前写文稿，感觉桌边一直站着一个高高的身影，奇怪的看着一直不肯离去的男生。
陆浚原神情有些恍惚的转过头：“没，没事，我出去一下。”
李教授点点头。
陆浚原脑海里不停闪过刚才看到的画面——在苏夜低着头耸动肩膀时，李意竟然张开手臂抱了上去，而且苏夜居然没有躲开！
他有些急切的跑下楼，踩着杂草来到教学楼后面。
渐渐的，他听到一些声音，他下意识放慢脚步，越靠近那声音越清晰——是隐忍的哭腔。
苏夜和李意已经不知道在什幺时候分开了，苏夜红着眼眶，看着李意，说：“对不起，我心里有其他人了。”
陆浚原顿住脚步，生平第一次偷偷摸摸的躲在树后面偷听。
李意愣住，脸色白了：“是，我认识的人吗？”
苏夜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然而陆浚原却因为背对着他们，没听到声音便以为苏夜是默认了，他内心狂跳，几乎要按捺不住自己的喜悦。
李意又问：“我们，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吗？”男生白净清秀的脸庞写满了难过，那双清澈善良的眼睛微微湿润。
苏夜看着他，心中第一次对自己的任性生出了后悔，她不应该拖到现在才和他说明白，男孩的世界太过单纯善良，而且自己不忍心他受到伤害。。
“我一直把你当成弟弟看待，我喜欢你，但是是对弟弟的喜欢。”
这样的话几乎是将李意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他眨了眨眼睛，一颗泪水快速落在他胸前的衣衫上，长睫毛上挂上了泪珠。
他失落的低下头，低声说：“我知道了。”
10.
苏夜拒绝了李意，苏夜有喜欢的人，而且就在他们这几人当中。陆浚原震惊地在脑海里复盘，苏夜喜欢的人也不一定是他，因为她这两天有意在和他保持距离。
陆浚原坐在树荫底下，望着头顶枝叶缝隙后的蓝天白云，心情复杂。
后面湖边的两人在说完那段对话后就不再说话，一时间只剩下微风抚叶，蝉鸣吵闹声音。
会是谁呢？直接问吗？可如果不是他，那问出来不就等于在助攻吗？那样自己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等回过神来，陆浚原惊愕的发现自己竟然如此绞尽脑汁的在揣测一个女生的心意。自尊心在他的内心翻涌，最终却还是被名为“得到苏夜”的浪拍下去。
楼上，李教授写完文稿，站起身活动老骨头，瞥见湖边安静写生的两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忽然又看见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坐在不远处的树下发呆，仔细一看，不就是刚才说要出去一趟的男生嘛！
竟然是在楼下躲懒！
老教授眼睛一眯，趴在窗户边朝下面喊到：“那位同学，你躲在那里干什幺？”
楼下三人齐齐往楼上看去，苏夜又顺着李教授的目光往下看，看见一棵树后慌张的背影，那背影很熟悉。
男生尴尬的站起身，回答了一句：“就上去！”然后回头看了苏夜一眼，耳朵通红地快步离开了这里。
苏夜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想，他一定都听到了……
下午放学后，李意没有继续留在教室等苏夜一起走，他神情恍惚地走出教学楼，在楼梯转角处被人拦住。
“有时间吗？我有话想问你。”陆浚原单肩背着包，腰靠在楼梯扶手上。
“有，有时间。”李意老老实实地跟着陆浚原走到人少的地方。
在内心组织了一下语言，陆浚原才开口：“我看到了。”
李意一愣，他有些不自在的撇过脸，反问：“你为什幺要偷听我们说话？”
陆浚原被噎了一下，转过头，状似随意的说：“我在楼上看到你抱着她。”
李意眨了眨眼，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你是想问，为什幺她放任我抱她吗？”
陆浚原低声“嗯”了声，又补充一句：“她似乎刚哭过，声音带着点哭腔。”
李意看着陆浚原，他平时看上去比同龄人沉稳许多，但此时李意还是能在他的眼中看到对苏夜的在意。他是真的喜欢苏夜吗？如果是真的喜欢，那他和自己一样，当他表白的那一天就是彻底心碎的一天。
“她哭的原因涉及她的私事，我不能擅自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拥抱只是为了安慰她，那时候她很痛苦。”说着，李意苦笑一声，“我还以为，我可以一直陪着她。”
陆浚原抿了抿唇，点点头，说：“知道了，谢谢你回答我的问题。”
李意还是有些神情恍惚，摇摇头说：“不用谢。”
陆浚原扬眉，说了声：“走啦。”
男生转身朝外走去，他边走边分析李意刚才话里的意思，忽然被身后的人喊住。
“陆哥！”李意微微蹙着眉，眼里神情挣扎。
陆浚原回头。
“放弃吧，她不喜欢你，她不喜欢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男孩因为自己的善良而去劝自己的情敌及早脱身。
然而在陆浚原看来，李意是在说谎。他深深地望了李意最后一眼，转身走了。
下课几分钟后，教学楼里空旷了许多，苏夜站在楼上看着楼下刚分开的两个男生，她不知道他们说了什幺。
“你拒绝小意了？”李教授现在她身旁，看着情绪低落的表侄，心中叹息。
苏夜点点头：“他是个善良的好人。”
李教授看着苏夜的背影，恍惚看见了许多年前自己的学生。
“早点说清楚也好，不然以这小子的心性，怕是会困在里面走不出来。”
苏夜转身，略带歉意的冲李教授鞠了一躬：“十分抱歉，是我太顽皮了，老师不要怪我。”女生背着窗外的光，长发飘飘，白裙过膝，温和又亲呢的话语，仿佛将她和记忆里那个女孩重叠了。
李教授老眼一热，抖了抖嘴唇，说：“二十出头的年纪，顽皮一点就顽皮一点吧，你好好的老师就放心咯。”
苏夜擡起头，嘴角微笑：“李教授，你也把我当成她了是吗，这一个多月，对我好也是因为我像她是吗。”
李教授恍然回神，连忙解释：“对你好不仅仅是因为你像……”他说不出那个名字，爱徒早逝，成了他的一块心病，每每提起那个名字他就会心痛。
苏夜表情淡淡的笑了一下：“没有关系，我很感谢她，我的人生唯一一点价值就是让怀念她的人有所寄托不是吗？”她嘴角的笑越笑越怪异，虽然眉眼弯弯，但笑不达眼底，年纪轻轻，眼中就是一潭死水。
李教授：“不是的，孩子，你的人生一定还有别的更重要的意义，别这样说，无论谁都无法定义你自己的人生，是不是？”
苏夜眯了眯眼，点点头：“学生受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