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简果断坚定地认为,她反复无常、歇斯底里的原因有且只有一个。
这原因很幼稚,她甚至为此看不起自己。她常常想即便这世界上没有人爱我,我也要爱我自己。但话虽如此,青春期时的姚简狐假虎威,她没有自己想的那样摧枯拉朽。
她还是希望能够得到来自家庭的爱,哪怕一点儿,偏心我一点儿也好。
承认自己偶尔会软弱是通往无坚不摧的第一步,她连这第一步都走的心惊胆战。
在姚朝伟塞红包时,他感慨地拍拍姚述的肩膀他说爸最骄傲的事儿就是你能独当一面了。
刺耳的客套话像是瞬息之间把她残存在心底的不甘心都点燃了。
她不仅没能得到母亲的陪伴,也没能得到相依为命的父亲的偏爱。
这大概就是父母之间的区别,李继红会说我爱你们所有人,她的偏爱在行动上表现出来,她最爱淇淇,然后是姚述,再然后才是她。姚朝伟实话实说不担心有人伤心,他不是故意要伤姚简的心,他只是根本没有考虑过说出来的话会让她伤心。
大抵人心中都有个排序,偏偏感情没有公平可言。姚简很难过,她觉得自己在和姚述单方面的自相残杀。
最可恨的是她也在乎他,因为即将要见到姚述和淇淇,她成夜睡不着,盘算着要如何对他们好。
她也会想姚述,他无数次陪她走过通往学校的路,为了和她同时上学刻意参加无人的自习,他求知若渴地追求跳级是为了和她再亲近一些,因为他们之间总是陷入词不达意的尴尬,无从辩白的错怪。
姚简多多少少也懂,她离开他很久后才懂。
她想姚述,如果我知道我要走,我也会陪你上早自习的。
她独断专权地认为自己对姚述的态度忽冷忽热,是因为她有那幺一丁点儿的嫉妒姚述,他有那幺多她想拥有的东西。
当她顾影自怜时就会想到他的模样,在每个寒怆萧瑟的夜里,她牙根痒痒地想起姚述的不费吹灰之力。
姚简只能想到这儿,她不敢往深处想,对某种在她小腹处狂风骤雨似拧结的浪潮选择熟视无睹。
她只怪自己喝了太多水。
强烈的眩晕和反胃感秋风扫落叶般将她的身体折磨地不停颤抖。姚简偏过脑袋,呼吸紊乱地瘫躺在床上。像她这个人废了,从胸口以下瘫了。
半晌后,姚简开口,眸色冷峻:“姚述,你不想我,你只是想找个人上床而已。”
她说:“好恶心。”
姚述双唇震颤,无言以对。
被他精心伪装成的爱意恰似滔天巨浪,掀翻了布满苔藓的礁石,把目及的一切都毁了。他想她不是在想自己的姐姐,他爱她不是亲情。
但无论她懂不懂,她都不接受。
姚简手掌没骨头般从他身旁艰难地拿起遥控器,重新打开电视。
14台,少儿不宜的情色片段还在上演,屏幕上干柴烈火,屏幕下冷若冰霜。
“你想跟我干这种事儿?你是不是觉着自己无所不能,觉着我非常好耍,你随便说两句好话你想要什幺就都能有,有时好话都不用说就会有人向你投怀送抱。你在我身上做实验是幺?姚述,我真看不起你。”
连姚述红着眼眶的沉默在姚简听来都像在狡辩。
姚简直起腰将他挂在她身上的围巾取下放在床边:“我要去火车站。”迈着两条僵硬的腿她整理好衣裳,弱不禁风的脚踝在激烈撕咬中露出半截。
起床走到门口,才刚从内打开的大门被他从身后伸来的手臂砰地阖紧。
她转过身来背抵着门,姚述的手臂僵持地拍在她左耳旁,比她要高,需要仰视她才能再次看到他那张伤痕累累布满血丝的脸。
姚述把本要和她说的话噎在胸口。
“我走,你在这儿等到火车来了再走也不迟,”姚述的神色藏在她身后,唯独声音喑哑,像故障的电视机溢出厮磨的电流:“候车室太冷了,再过几小时你就能回家了——姚简……”她的名字像诅咒,姚述话音断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