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该去参加你的婚礼。”
“因为什幺?许然?”
何邕鸣问出这个问题时,都觉得荒唐可笑。
十年前的他如果知道自己最好的兄弟会因为自己喜欢的女生而与自己心生间隙,会是什幺表情。
安珩看向窗外,烦躁捏紧眉心:“不全是她。”
“当我知道你俩在一起时,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安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的感情,不会因为以前的人以前的事而改变。”
“你还没给我道歉。最好的朋友?你瞒了我十年。”
“...抱歉,这是我的错。”
安珩心里好受些吗?并没有,反而更难受,他还生气吗?不了,现在占据内心的是更复杂的情绪,嫉妒,怨恨,只要想起他拥有过许然,安珩就恨不能再打他一拳。
这样想着,他问了一个很不应该的问题。
“她追的你?”
何邕鸣所有准备好的话都憋回去,犹豫着轻轻点头,然后,他又挨了一拳。
这一拳把何邕鸣的血性也激出来了,他攥紧拳头,但没出手:“你非要这样?翻旧帐?她是我女朋友的时候你还在为别的女人伤心,你有什幺资格因为十年前的事怪我?”
这话一出,安珩总算找到打他的理由,两人你一拳我一拳,打到都出了血,筋疲力尽躺到地上,才都把这口气出顺畅。
“何邕鸣你就是个王八蛋,你不主动追她,倒是主动甩了她。”
“你也是个王八蛋,兄弟的前女友都敢碰,她还是你前女友的好朋友,你更王八蛋。”
安珩一瞬间就萎靡,遮住眼睛,苦涩开口:“你说得对,我王八蛋,我给自己找罪受。”
何邕鸣察觉到不对劲,坐起来踹他:“你...你认真的?”
安珩不说话,向左一转侧躺着躲开他。
“我跟许然,没你想的那幺深刻,如果你是认真的,你要相信她。”
“...那陆文晴怎幺办?她能不在意陆文晴吗?”
“如果她也是认真的,会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
“好吧。那你还来参加婚礼吗?”
“...我要问问她。”
“去吧,为什幺不去?他是你最好的朋友。”许然这样回答他。
“...我现在看到他,就会想到以前你喜欢他的时候。这让我很难受。”
许然擡头,看到他闷闷不乐的模样,不是平时耍小脾气的闷闷不乐,是真的伤心的那种。
示意想进来的李菲出去,许然把办公室门关上,才温声道:“都已经过去了。”
“那你呢?陆文晴知道了吗?”
“我还没有告诉她。”
“你应该告诉她。”
“为什幺?”
“你早晚都要让她知道。”
安珩的拗劲上来了,他也不知道为什幺,也许是想让许然跟他一样难受,也许是,不想看到她这幺平淡的反应。
这让他感觉自己一点都不重要。
但他忽略了,现在距离三个月还有两周的时间,她完全不用将这些事告诉陆文晴。
许然沉吟片刻,在安珩的目光中,放下笔拿起手机。
“陆文晴,哪位?”
“是我,许然。”
“嗯?许然?好久不...我是说好久没联系了,最近还好吗?”
“有件事,我认为需要与你沟通一下。”
“你讲。”
“我回国了,代理了一个案子...我与安珩在交往。”
对面沉默,随即笑出声。
“你在开玩笑。”
许然看向安珩:“并没有,我们交往两个月了。”
对面可能也不知道说什幺,沉默半分钟,可能是觉得荒谬。
“你明明知道他是——”
许然依旧淡然,还能同时看文件:“我知道,但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是吗?”
“好吧,好吧…希望你不觉得尴尬。”
“嗯,我并不觉得。”
两人又聊了几句,对方还有事就挂了电话,许然收起手机,安珩有些疑惑:“你...你们...为什幺你们都是这种反应?”
许然无奈:“你希望是什幺反应?”
“...我以为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以前是。”
“怪不得你不吃醋。”
“什幺?”许然重复他的话,“吃醋?什幺醋?”
“...你懂,就是我之前跟她...”
许然笑笑,继续低头看文件:“不会,你放心。”
他放心?他为什幺会放心?
她不吃醋,对他也没有情感上的占有欲,他放什幺心?放两人只是短期炮友的心?三个月过去,再也不会有纠葛的心?
他已经不是孩子,年少时满腔热血,有三分好感就能付出百倍真心,他不敢再做这种事,如果许然不能保证像他一样认真对待这段感情,他会在受伤之前就蜷缩回壳子里。
尤其是,两人有些复杂的关系,他要平衡对好兄弟的嫉妒与对她的患得患失,既要又要,但感觉马上就什幺都没有了。
一定会什幺都没有的话,他还是想在许然这保留一丝尊严。
至少,别像个傻子。
“今晚去我那儿吗?”
“...不去。”
“那明晚?”
“不去,我是说,以后都不去。”
安珩站起身系好西装扣子,强迫自己对上许然疑惑的眼神。
“婚礼我也不会去了,许然,我做不到。我试过了...我做不到。”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许然下意识想要跟出去,但看到办公室外打量好奇的眼神,还是止住动作。
什幺叫他做不到?
三个月不到,他就发现自己不能与她发展下去?
这是她两个月前想要的,但不是她现在想要的。
下班时,许然鬼使神差经过他的办公室,人不在,她犹豫着打电话,也不接,想去他住的地方找他,却发现,自己好像根本不知道他住哪儿。
放弃吧,这是这段关系最稳妥的结局,下月她就要结束在这的工作,异国恋她已经体验过,不会有好结局的,不是吗?
回办公室坐下重新拿起笔,没有三秒钟,重新拿起手机。
“你好,我是许然,你知道安珩的住处在哪儿吗?麻烦把地址发给我,谢谢。”
对面的何邕鸣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怎幺了?”
“没什幺,我不方便问别人。”
何邕鸣都不知道是该尴尬还是苦笑了,安珩这幺介意之前的事,他也不是毫无感觉,可许然却还是那幺坦然,不问过去,只看将来,这是他最羡慕许然的一点。
“他常住的地方有两个...”
许然记好,扔下笔,随口说了句谢谢挂掉电话,连外套都没拿就往外走,一路上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仓促结束,她不接受。
第一个地方安珩不在,许然去第二个,晚高峰堵车,许然在车里目睹落日黄昏,阳光洒在车流,璀璨夺目,这幺美的景色,她只想分享给安珩。
何邕鸣把门锁密码告诉她了,许然直接进门,客厅没人,餐厅没人,但桌子上有水杯。
“安珩。”
卧室传来声音,下一秒,卧室门被狠狠关上。
许然过去,门没锁,但她没有进去。
“你不去我那儿,以后都不去也没关系,我会来找你。”
又是一阵脚步声,他声音又远又闷:“你走。”
“你不把话说明白,我是不会走的。”
安珩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有些鼻酸:“...还有什幺不明白的!我不想跟你好了!”
“为什幺?”许然疑惑靠在门上,“就因为我不会吃醋?”
她怎幺什幺都不懂!
安珩气急败坏起身,捞起床头上的花瓶狠狠扔出去,他感觉自己狼狈极了,像是得不到宠爱的姨太太,甚至还不如姨太太。
声音太大,许然心中一惊,也顾不得什幺直接开门进来,黑暗中,安珩低头坐在床上,门外的光照进来,只照在他身上,半边清晰,半边阴影,让许然看清他苍白脸庞上的清澈泪痕,那幺脆弱,又那幺美丽。
他仿佛惊到的鸟儿,想下床躲起来,许然眼疾手快摁住他,自己都差点踩到花瓶碎片上。
“别动!”
她严肃起来很能震慑人,安珩听话没动,擦掉眼泪,拉起被子盖住自己,许然开灯,找到工具将碎片都收拾干净,才坐到床边,拉住被子一角。
“伤到了吗?”
他没说话,隐约听着好像还在抽泣。
“安珩,我问你伤到了吗?”
她耐心问完,过一会儿,被子底下轻轻动了动,是在摇头。
手从被子底下探进去,摸索着握住他的手腕,他还想躲,可她力气很大,也很坚定。
“为什幺生气?安珩,我很不擅长感情上的事,如果让你失望了,对不起,但我愿意改变,所以,能否告诉我,为什幺?”
很久,真的过了很久,她都要掀开被子了,才听到一点儿带着哭腔的声音。
“...你一点都不在乎我...”
“比如?”
安珩抱膝把眼泪蹭在膝盖上,声音断断续续的:“...你什幺都不在乎,更不在乎我...”
许然无奈,拉下一些被子,能看到他的头发:“如果不在乎,我现在根本不会来找你...我都不知道你住在哪儿,也不好去问叔叔阿姨,还是问了何邕鸣才找到你。”
一听到何邕鸣,他哭得更厉害了。
“...我恨他,我恨他...我也——也气你...”
这不就是耍无赖的孩子吗?
许然顺势捧起他的脸,将他满脸的泪都擦掉,语气是自己都没法发觉温柔:“别这样,我都不在意那时候的你们。”
他抽着鼻子,擡脸看她,漂亮眼睛都哭肿了,珍珠般的泪一串串落在她手里。
“为什幺不呢...”
他再也克制不住,把脸埋进她的手心,像是臣服,也像是投降。
“求你...也气我吧,好不好...求你...”
许然惊讶到说不出话,许久才找回声音。
“我不...我不知道,安珩,我不会回头看。”
“我也不想...可我真的,真的要嫉妒疯了...你与何邕鸣,你主动,你喜欢他...我们,我们之间只是个错误...你拒绝我,很多次...你根本就不想跟我在一起,是我非要...”
许然捂住他的嘴,止住他的喋喋不休,再次轻柔擦掉他的眼泪,问出最重要的问题。
“你是真的想与我分手吗?”
他微微点头,深深看着她,泪比雨下得还快,幸好漂亮,不然真的像泼皮。
“好吧。”许然叹气,有些失落,“是我让你伤心了,对不起,但我不同意。”
安珩还以为她要说各自安好这种垃圾话,泪都蓄成缸,可反映了片刻,才发现她说的是不同意。
“我不同意,我不会分手。”
为什幺?她怎幺会...拒绝?
“我不想同你分手。”
为什幺不想,他不就是她的使用工具吗?
安珩愣愣看着她,看着她嘴唇一张一合。
“我憧憬以后的日子,你与我,所以,不分手。”
是自己幻听了吗?她说,说以后的日子?
“...你不是不想...”
“那是刚开始,人是会变的。”
“你说,你说会日久生情...”他又想哭,“你是不是可怜我,对,你只是可怜我...”
许然叹气,无可奈何:“不,我不会。”
对,她不会,她是铁石心肠,没人能动摇她的心思。
“那你,那你喜欢我吗?”
好幼稚的问题,十七岁孩子问的,还是回答过的。
“当然,我很喜欢你,非常。”
他似哭似笑,不敢相信,但已经开始不依不饶了:“比何邕鸣呢?比喜欢他多吗?”
许然被他的话说到无奈发笑:“为什幺这幺在意他?何邕鸣甚至都不是我恋爱关系中最深刻的一个,我之前还订过婚呢。”
要不是她发现对方搞办公室性骚扰,可能都已经结婚了。
订婚?什幺订婚?他脑子已经坏了,只能揪住一个问题。
“比他多吗?姐姐,求你,告诉我。”
许然压不住嘴边的笑,轻柔整理他被汗打湿的头发:“当然,多得多,多很多,比十个都多。”
他破涕为笑拥抱她,小孩子都这样,得到了珍宝,什幺都无所谓了。
“那我也不分手了...不,我们在一起吧,许然,我想跟你在一起,正大光明的在一起,谁的眼光我都不在意。”
“你本来就不应该在意。”
“许然!”
“好…”她无奈轻笑,吻在他眉心,“在一起。”
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