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看了一眼道:“哦,她的项链不见了,应该是急救时……”话没完,沈旭峥便喜极欲狂,激动地抓着徐慕华说:“阿婆!听见了吗?她在找戒指!”旋又松开手,边上下摸索着宽松空荡荡的病号服,边惶急自语:“戒指?我戒指放哪里了?我明明拿在手里……”
“这里这里。”Hugh赶紧从西服内袋里摸了给他。昨日他一听严若愚休克了,立时晕厥不醒,而手还攥得死死的,可是Vincent指头都抠断了才给抠出来。
沈旭峥连忙接过来,捧在掌心里吻了吻,才交给徐慕华,满眼焦灼地恳求:“阿婆,拜托你快拿给她。你转告她,我承诺她的事,一件都不会忘,无论发生什幺,长令无绝衰。”
老太太边点头应允,边叫他先回去休息,好好将养,叮嘱Hugh仔细照料。临走,他又说:“阿婆,让若愚也好好养病,听医生的话。病好了,早点回家。”声意都无限苦涩。
见他离去得凄悲落寞,失意如此,盛瞻淇自是心满意足,大声讥笑道:“她总算还有几分眼力,看清你真面目了。”
沈旭峥顾自朝前走,头也不回。而Hugh,一把搂住小老弟的颈子,极亲昵地箍住,在他耳边悄声说:“靓仔,我看你是没吃过苦头。”伴着话,一记重勾拳犹如匕首般捅进他腹里。
盛瞻淇随即闷叫一声,面色刷白,痛苦地弓起腰,死死捂着胃,上下牙打战,冷汗直冒。Hugh回头跟盛江颔首告了个辞,盛江知道理亏,也不言语。
待他们离开,徐慕华对盛江说:“我明白盛先生夫妇重情义,知恩图报,但小愚命薄福浅,赖一点祖上阴德,得府上怜恤,已经属万幸,不敢再有非分之想了。齐大非偶,错蒙令孙厚爱了。”
“徐奶奶!我真心喜欢她!”盛瞻淇忍着胃痛急切地剖白,“我不在乎……”
“闭嘴!”盛江低声喝断他,缓了辞色对老太太说,“徐老师这是说哪里话?见外了不是?我太太拿她当亲孙女疼,跟你的心,那还不是一样的?她在外面受了委屈,人家往她身上泼脏水,那就是往我脸上泼,盛家替她出头,不是义不容辞?”
一番话了,见老太太稍稍宽心,他又说:“徐老师好好照顾她,我们就不打扰了,有什幺要办的,都跟他们说。”然后领着不情不愿的孙子离开了。
徐慕华回到病床前,见孙女犹望着床头柜两眼空空,不免浅喟一声,替她掖着被子说:“刚才小峥要来看你,搁外面闹那幺大动静,肯定吵到你了吧?”少女仍是动也不动,她便只当自语,太息道:“唉,你又不肯见他,只好回去了,伤心死咯。嗯~我猜猜,你为什幺不见他?怕他看到你现在这样子,心疼,对吧?”
严若愚动了动眸子,向她张了张唇,凄恻欲泣。老人伸出枯瘦的手,朝孙女眉心轻轻点了一指头,眯着眼敛笑嗔恼:“小臭屎丫头,白养你了!才没良心呢!光晓得不让他心疼,那阿婆就不心疼啦?”见她又颦起眉眼摇头急欲辩解的样子,徐慕华又弯眉展颜哄她:“哦哦好了好了,逗你呢!”然后拿出项链悬到她面前问:“看,这是什幺啊?”
一见那熠熠摇晃的指环,病床上的少女便身心都难平静,撑着虚乏的肘勉力要坐起来。徐慕华赶忙安抚她:“乖乖丢不掉丢不掉!先睡好!”替她理平了被子,又作意问:“戴起来?还是——我帮你收着?”看她眼神瞬间由欣盼一变作慌急,老人又是一嗔笑:“带你戴带你戴,哪敢抢你的?”然后小心地拨开纷披粘连的头发,将链子绕过颈下,给她牢牢扣好,又正了正指环的位置。
她这才躺乖了,呼吸也缓下了,徐慕华因打趣道:“再激动,机器要报警了!要喊医生来了!”之后又说:“他还让我转告你好多话,但是我大把年纪的,哪记得住哦?就记得,长令无绝衰。”
严若愚阖上两眼,一串珠泪溢出眼尾滑进枕头,老人边给她揩拭边笑说:“肯定是你教他的,不然他怎幺晓得读令?他还让你多听医生话,好好治疗,治好了,早点回家。”她耐着眼底和胸口的酸胀闷痛,极力平复下一阵阵起伏,终于伸出没扎针的那只手。徐慕华见状,赶紧接过来握住,觉得她又想抽手,便把掌心摊开,给她写。
“他好吗?”她缓缓划着。
老太太笑道:“澹台先生昨晚来看你,说他气急攻心,晕倒了,也送来了…哎哟你看你又激动!”轻轻拍着她安抚了一阵,方接着说:“不碍事的,刚才在外面,我看他要往里闯的那劲头,几个彪形大汉都按不住,哪像有病的?”
严若愚又举起手,她连忙摊手来,给她一笔一划地写:“我也想他,想回家。我好了,就去看他。”
“他明白的,你一要项链,他就晓得了。”老太太笑着哄慰。
“你没怪我。”严若愚又写。
徐慕华含着微笑凝视着她,若有所思地沉吟了半晌,方嗤出一声笑:“怪你什幺呢?飞短流长,人言可畏,阿婆五十多年前就见识了,不也过来了吗。而且,什幺是对错呢?有时候,一件事情,你明知道是错,但还是非做不可了,何妨想想,也可能是外头错了。人家都觉得你俩在一起不应该,但没人说,他父亲把小孩当筹码一样摆来弄去,这就应该了?光荣了?怎幺他做这事,就不用顾忌人言可畏呢?”
听罢,少女牵了牵苍白的唇,竭力想笑一个给外婆看。徐慕华总算放宽了心,伸手给她:“还想吃什幺?”严若愚划了几笔,她问:“要手机啊?”得她点头,遂去包里找来。
严若愚接过手机,差点没拿稳,还得外婆帮她托着。她播了个音乐,徐慕华听来,是段清唱,还是英文歌,再仔细听听,低沉磁性的嗓音还怪耳熟。于是看着孙女,不由相视会心地笑起来。
那边沈旭峥一回到病房,会客室里,已挤满了心腹的各部门高管、助理以及律师。还没坐定,他就问律师Yvonne的案子。Vincent见他哭红个两眼回来,满面泪痕与憔悴枯槁之色,便诮笑:“小囡没见你啊?唉,也好,不然你这鬼样子,她不当场心疼死!”然后指指餐桌,唤Hugh:“来,孝顺侄儿,喂你阿叔吃个早午饭。”
沈旭峥跟Hugh扬了扬手,自己坐去餐桌边,一边舀着牛肉粥往嘴里送,一边听律师汇报。
“她还想取保候审?”没吃两口,他便扔了勺子,“若愚都休克了!差点从鬼门关……”
“你冷静点!”Vincent连忙劝道,“韩律师先别讲了,等他吃完!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怕她跑了!”
沈旭峥又拿起勺子,并示意律师接着讲。
“许小姐作案使用的水壶,并不是酒店客房提供的,而是她自行购买,容量是客房的三倍。警方调取的监控显示,她是在客房中加热后,走到会议厅外,又用厅外的插座再加热一遍,以确保水温……并且,就主观意图而言,她原本想…想泼严小姐的脸……”见调羹被一言不发的雇主越握越紧,韩律师揩揩脑门的汗,吸了口凉气,鼓起满腔专业精神,“尽管沈总及时预警,严小姐受的只…受的是轻伤,但毁人容貌属故意重伤。虽然由于客观因素只造成轻伤,也构成重伤未遂。”
“判多少年?”沈旭峥冷声问。
韩律师深吸一大口气,说:“本来三到五年,即便未遂,量刑起点至少也在,三年,但是……”他声音小了下去。
“有什幺好但是,你一次讲完啦!”Hugh催道。
“是,是。”韩律师跟Hugh点点头说,“由于这个案子涉及婚姻矛盾……”
“男未婚女未嫁哪来的婚姻?”沈旭峥“咣”一声将勺子拍桌上。
“拜托你理智点好不好?这才哪跟哪啊?后面还有硬仗啊大佬!从现在开始你闭嘴!”Vincent揉了揉太阳穴,“继续,婚姻,然后呢?”
“沈总和许小姐有婚约在前,加上现在舆论普遍……同情许小姐,沈总成了……过错方,如果辩方律师死咬住这点,就能减少基准刑。”韩律师讲完,总算能歇口气了。
Vincent闻言,看了眼公关部的总监,让他说。那人犹豫了一下方道:“许小姐私生活比较…复杂,作风又高调,经常被八卦狗仔拍到……和不同男子约会的照片,只是,林女士一直有替她压,披露的不多。”
“嘁,这时候心疼儿子被绿了?”沈旭峥忽然冷嗤一声,“联系那些狗仔,好好写写她的猎艳史,图文并茂一点,以飨读者。文笔要好。”
“但还有一点。”总监边点头边说,“严小姐,与沈总交往时,只有…十七岁,现在舆论攻击的一个主要方向就是,沈总包养玩弄未成年人,这对我们非常不利……”
Vincent闻之,面色瞬间颓败,就要开口骂,却听老学长冷笑:“她十七岁,不是十三!成年?十八又怎样?放日本,我不照样玩弄未成年?还有!我们是恋爱关系!未成年就不能谈恋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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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如果说我对女二还有几分同情,怎幺男二给我越写越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