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上午,手机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处于安静状态,没漏消息也没漏电话。姜曼薇确定他们肯定知道她发现了这件事,但还是没打来一个电话。
等了两节课,肚子开始坠痛,实在坚持不住。
姜曼薇拿起手机快步朝厕所走去,进入单间,一边关门,一边拨过去电话,听筒嘟嘟响了两声,那头接起。
男人的声音冷漠又不近人情,“什幺事?”
姜曼薇沉默一瞬,鼻头猝不及防开始发酸,“你们没什幺要跟我说的吗?”
“……”那头罕见得没立马回话,“等你月底考完试再说。”
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考试。
姜曼薇嗤笑,自嘲道,“我到底是你们的女儿,还是你们向上社交的工具?”
那头不说话,她了然地点点头,撂电话。
本以为会崩溃大哭一场,但她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只是心情很糟糕,想杀人的糟糕。
女厕所挨着男厕所,她垫好卫生巾出去就听到门外两个男生说话,声音很大,丝毫不加掩饰。
“姜曼薇不会真跟那姓靳的搞一起了吧。”
“这谁他妈知道,大概率吧。”
“靠,我女神也不能免俗,亏我舔了她大半年呢,逼早让靳斯遇操了。”
“嘿兄弟,你这段位就不行了,林术那小子现在还舔着呢,说不定最后就捡破鞋回家了呢,也算是抱得美人归了不是。”
后面的话她懒得再听,恶心,晦气。
门被她用力打开,砰得一声甩到墙壁上,那俩男生吓了一跳,烟灰都抖了一抖,忙朝这儿看过来。
背后说坏话被抓个正着也丝毫不见他们尴尬,眼珠子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
其中一个男生她认识,熟的不能再熟,乔毅,同班的,死乞白赖骚扰了她大半年,又是送花又是送礼物的。
之前她还没让家里司机接送,每天乘公交回家,乔毅以怕她遇到危险为由,每次放学都像个跟踪狂一样跟在后面,实在烦得她受不了了才开始让司机接送。
“你们是畸形儿吗?”姜曼薇面无表情,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很是认真。
“啊?”两人反应不过来,“不是啊。”
“既然不是,那为什幺上下两头长反了呢?”
姜曼薇脚步逼近,心底的燥意逐渐浮现表面,她皱着眉,像看垃圾一样厌恶又嫌弃地瞥看一眼。
“嘴是用来吃饭而不是排泄的。”
话落,她毫不犹豫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良久,两男生反应过来,只听一道惊天“操”声,接着是一句气急败坏的威胁。
“姜曼薇你给老子等着!”
……
姜曼薇的坏心情一直持续到下午放学,以放松心情为由没让李叔来接,沿着回家的马路慢悠悠走着。
走了没几分钟,与步履匆匆的朱锦迎面相撞,两人面对面,看样子对方是要返回学校?
姜曼薇没什幺好脸色,对方更没好脸色,上下打量她一眼,又扭身折返回去,活像被晦气的人坏了心情。
奇奇怪怪。
姜曼薇懒得想,继续走。
此时天色已经昏沉,雾蒙蒙得像隔了层纱。
她走得出神,等回神的时候已经到了一片老小区,路面窄小,也不像闹市里平整,裂痕随处可见,人流也比较少。
而她的身后不知何时跟了只小跟班,喵喵叫着。
她回身发现是只流浪的小橘猫,浑身脏兮兮的,看起来有两三个月,又瘦又小。
它也不怕人,见姜曼薇蹲下立马喵喵叫凑了上来,尾巴高高立起,蹭她的脚。
讨食的模样。
姜曼薇擡眼逡巡一圈,在不远处发现了个便利店,起身朝那儿走,回头发现小猫没再跟上来,只是在原地打转看她。
姜曼薇加快脚步,等从便利店买到火腿肠再回到原地的时候,小猫已经不见了,在附近找了找,没找到,索性也没再管,把吃的放进背包继续走。
走了大约五六分钟,等路过更荒芜的小巷,里面传来凶狠的骂声。
似曾相识的一幕,也太过常见,霸凌总是发生在世界上任何看不见的阴暗角落。
比起这,更让她注意的是那熟悉的声音。
“操,你这家伙真能躲啊。”
“你说你何必呢,千躲万躲,这顿打又躲不了,这不纯浪费时间浪费体力嘛。”
“诶呦,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逃跑的路上都不忘给自己顺件发泄物。”
这话痨又二流子的嗓子,是黄毛没错了,又是靳斯遇给他的任务?
姜曼薇想着,擡腿主动往里走。
天色还没完全黑,里面的形式一目了然,清晰万分地映入眼底。
不过让她大吃一惊的是,这次的被霸凌对象她认识,甚至熟悉——
魏觉。
他还穿着一中的校服,白衬衣已经染脏,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额头溢汗,手捂腹部,无力地靠着墙壁。
这一幕有些熟悉,思绪基本瞬间被拉回到与靳斯遇初遇的那个夜晚、那条小巷,画面逐渐与其重叠。
那晚被打的人也是魏觉?当时天色实在太黑,看不见容貌,只能看清那身夺目的一中校服。
黄毛在她踏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嬉皮笑脸地走过来,“这幺巧?嫂子怎幺在这儿。”
经过地下室的碰面,对方彻底对她毕恭毕敬了,短短几秒也不知他脑补了什幺,擡手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膛。
“就让遇哥放一百个心,这家伙我晚不落,准伺候得妥妥的。”
姜曼薇捕捉到关键词,终于朝他撂一眼,声音淡且冷,“你们每晚都堵他?为什幺?”
黄毛顿了顿,敏锐地察觉到她语气里的不理解跟气,目光在姜曼薇胸前挂着的校牌上晃了晃,恍然大悟。
“这人是个变态,嫂子离他远点,别跟他走太近。”
“怎幺说?”她与瘫坐墙根的魏觉对视上,对方一脸怯懦地别开视线。
“这家伙就是个大畜生生了个小畜生,你应该也了解,他妈跑了,他爸嗜赌成性,成天酗酒,一喝醉就家暴,他这个人懦弱不敢反抗,长期以来可能就心理畸形了,把压力愤怒发泄到比他更弱小的小动物身上。”
“虐虐猫虐虐狗本来咱也管不着,但谁让这家伙不长眼惹到遇哥身上了。”
他一说起话就停不下来,义愤填膺,满腹怨气。
“遇哥好好一三花猫就让这幺个畜生糟蹋了。不夹着尾巴做人,还让自己马子惹一身骚,我可听说她现在在技校活得可不得劲了,整天让人欺负,结果这家伙倒好二话不说就提了分手,把人家甩了。”
姜曼薇被重磅消息砸得脑袋发懵,一脸哑然地向对方投去询问的视线,谁知魏觉连看都不敢看,低垂着头,畏畏缩缩地靠着墙壁,裤管里基本没肉,瘦骨嶙峋得像个骷髅架子。
她沉默。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
这就好比跟她说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蚂蚁杀死了人。
她站在原地停留良久,最终什幺都没说,转身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