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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巍然匆忙推门出去时,齐珩生正等在门外,神色如常,却带了点隐约的温和。
他才准备行礼,然而一句“掌门”还在口中未出时,便被齐珩生拦下了。
“知你心焦,不必拘这点虚礼,速速随我去见你师姐罢。”
燕巍然便收了礼,红着耳尖,呐呐应“是”,擡腿跟上齐珩生。
他方才激动得过火,几乎半点情绪都没藏住,这会被齐珩生一点,才后知后觉地显露出点羞涩。明晃晃的“心焦”忘了掩饰,想必掌门一眼便瞧出了他对师姐的那点心思,却仍是纵容了。
燕巍然一面快步跟上齐珩生,一面盯着周围白墙上的光晕胡思乱想,只才一晃神,便发觉前面的齐珩生不知何时已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快到了。”
燕巍然于是擡头看向四周。
这一处环境极好。他现下与齐珩生正穿过一处回廊,身侧是流水潺潺的莲花池。这会是秋末,池中荷枝都已枯败,然而其中的灵鲤却仍是活跃。瞧见回廊上有人经过,便大着胆子冒出水面讨食。
燕巍然脚下速度不减,却分了神探头去看,一脸新奇模样,齐珩生看着他的反应也觉得有趣,干脆有意放慢了步子,好让燕巍然有机会将周围景象尽收眼底。
然而那灵鲤叫宗门内弟子惯得脾气大得很,久久等不到燕巍然丢下吃食,便重重一甩尾,飞溅起一片水花,钻石回池中去了,那水花悉数浇在两人脚边,沾湿衣袍的一角,惊得燕巍然微微一怔。
齐珩生却并未生气,他只轻笑了声,开口解释:“这一池皆是百年以上的灵鲤,坊间传闻可与人气运,叫人愿望成真,因此平日从这回廊上过的修士弟子,总爱停下来往池里头丢把鱼食。久而久之,这池灵鲤也叫他们养得有了脾气,凡从此处过而未给吃食者,都要挨他们这一甩。我自然也不例外。”
燕巍然这才松了口气,也笑起来,应道:“好有趣,下回我也带些鱼食来。”
“不过坊间传闻,未经验证。”齐珩生又笑笑,指着前边的房间,“你沅陵师姐便是在此处修养。只是她伤势太重,才脱离险期,大约还需调养上三个月才能醒来。这些日子里你若得空便可来照顾。”
燕巍然才被灵鲤拉去的那点注意瞬间全收回了,视线随着齐珩生那一指落到了前边房间,呼吸就全乱了,又愣半晌,才跟上人。
齐珩生将他这点失态看在眼底,却没着急点破,只是继续领着人向前走去。
雕花木门上下了层层叠叠的封印,齐珩生一指门上封印,淡淡开口。
“下封印是渡生门医治规矩,为了防止有人替病人下手。这封印本只许渡生门中医修及长老通过,但我稍稍改过,如今归元宗弟子亦可畅通无阻。”
他说完顿了顿,又道:“你日后得空便可过来。待你师姐转醒,便可陪她在门内走走。”
燕巍然原以为自己只能短暂地见上师姐一面,却没想忽然得了这幺个天大的好消息,一时又惊又喜,险些连句完整的“多谢掌门”都说不出来。
齐珩生听着燕巍然那激动到带颤的答谢,只心头一震,却并未再说话,只静静垂眸,推开了门。
他想,拜自己所赐,燕巍然修炼根基已毁,声誉已坏,又惹得轻尘仙尊亲自降罚,日后只怕连归元宗也回不去……既然他往后的日子已定然不好过,那自己便——尽力叫他如今再高兴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