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收之桑榆
齐湛在医院躺了一晚上，身体行动不便可是脑袋却异常清醒。他盘算着女友父亲未结的手术费、住院医疗费，还有自己这次受伤的费用，越想越睡不着。原本想起身去走走，可是一动下体就痛，一点办法也没有。
勉强自己睡下后，凌晨三点钟又醒过来，一看手机快没电了，先给自己教练传讯息请了两天假。接着才传讯给女友，说队上有训练可能要后天才能再去医院看胡父。
讯息传送出去后，齐湛才留意到有几通未接来电，是陈林打来的。想回拨但是又担心这个时间底，陈林怕是已经休息了，但是齐湛自己估算明天都不晓得回不回得了家，要是手机没电还怎么回电。他只好先默念记住陈林的手机号码，打算早上医生巡房后要是可以顺利下床，就赶紧去大厅打公用电话。
几个小时之后，天光大亮。医生出现了。
「齐先生？你这姓氏还挺少见。来，我们看看今天情况如何？」
齐湛一动不动，任凭护士小姐替他脱下病人服的裤子、解开了绷带。一阵凉意袭来，齐湛觉得大腿根部的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
「嗯，初期两天都是比较严重的，再观察一天吧。」说完，在病历上写了几笔，和护士两人转身就要离开。
「医生，我今天可以试着下床吗？」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是哑的。
医生笑笑地回答：「喔，只是折断了而已，如果你可以忍住疼痛就可以啊。」语毕，就和护士小姐接着巡视隔壁的病床。
齐湛只好试着起身，撑起身体缓慢将脚放在地面上，再靠着病床的边缘缓缓撑起自己的身体。休息一晚，直接的痛感已经消退，可是一动身还是牵扯不适。
如果不是为了生计，谁愿意忍痛起身。
「小林哥？抱歉，又一大早打扰您了……」
齐湛话还没说完，就被有起床气的陈林打断，「又是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楣了。你又要做甚么？」
「小林哥，昨天您给我打电话了，我没接到。」
陈林似乎还没睡醒，脑袋里浑浑噩噩，半响才说话：「哼，我就说你不知道甚么星转世，麻烦多生意也多。有金主上门问你呢，你猜是谁？」
齐湛不过也出场过两次，哪里认识其他的金主，于是诚实回道：「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啦，嘿嘿。欸！不是，我说你怎么那么笨呢？不是上一个就是上上一个金主啊，难道你还认识其他金主，啊？」陈林在电话那头又开始碎念，一长串不带逗点的。
齐湛的心跳漏了一拍，「小林哥，所以你是说，梅夫人吗？」
陈林贼兮兮地在另一端故意问：「除了她你还想认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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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湛也不想认识其他金主。
他其实松了一口气，长久以来胡父反复的病情和庞大医药费、女友若即若离的情绪，加上要同时瞒着女友和队上兼差，天平都只有两端，他却有三件事情同时要平衡，这也忒难了。
齐湛谢过陈林后，挂上电话，心情愉悦地走回病房。可能人放松下来，生理机能也开始正常运作，竟然感到肚子饿了，他拖着蹒跚的步伐去买早餐后，坐在花圃边上里享受片刻的宁静。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有了稳定的收入，胡父的医药费、女友的生日礼物、自己住院的费用，任何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齐湛边啃着面包，又一边想起了那位梅夫人在床上的样子，等到下一刻回过神来，看着身边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正觉得奇怪的时候，就听到有人骂了一声。
「变态！」
齐湛一脸莫名其妙，下一秒钟他就知道为什么了。小齐湛正精神抖擞地向路人敬礼，任谁看了都要吓一大跳得好吗！
所以自己是想梅夫人情动的样子，想到撑帐篷！真是丢脸死了！
齐湛慌张地起身，用早餐挡住了那部位，可是牵扯到下体又不能走太快，一路上又收获了几个怪异的眼神和几句变态，直到几分钟后他才平复下来。他趁手机没电前给女友拨了通电话，但是没有人接听。之后倒是教练来电关心了几句，又提起离选拔只剩下五个多月了，不能再掉以轻心云云，齐湛一一应下了，可是一门心思已经不再这上头。
齐湛分心想到，刚才竟然忘记问陈林梅夫人打算何时开始包养？还有之前的行李还在里夫人那边，应该让陈林这位屋主帮他带过来的。齐湛有点洁癖，不喜欢和人共用东西，之前为了讨好里夫人还特意去买了几件新衬衫，既然那地方也没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看着沾染里夫人气息的东西也觉得碍眼得很。
要不就不要了。齐湛还留着梅夫人打赏他的小费，买了几件衬衫后还剩下一些，他当初也不知道怎么了，这笔钱一直留在身上，并没有在胡父医药费和女友身上。
现下又要见面，齐湛决定动用这笔钱再给自己添购一些新衣物。挂了和教练的电话后，齐湛想起了上次里夫人司机接他前去的精品中心，此时此刻他是买不起里面的任何东西的，但是心往神驰还是可以的。
又在医院待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医生巡房后齐湛就决定要出院。在缴费柜台押上了健保卡，齐湛才走去附近的提款机领钱，缴了这次的住院费后户头里真没剩下多少钱了。
那种迫切需要金钱的感觉又席卷而来，齐湛拖着疲累的脚步和身躯爬了五层楼回到租屋处后，饶是寒冷的天气也出了一身薄汗。先给已经彻底没电的手机充上电，然后进浴室给自己已经两天没洗澡的身体好好洗净。他还用认真地用塑胶袋将那处绑好以免碰到水，终于勉强洗了整整40分钟才搞定。
齐湛不放心胡父的情况，试着给女友胡家媜打电话，却始终没人接听，于是他决定下午换上了宽松的衣裤后亲自去一趟医院。到了医院，才知胡父已经被移到加护病房，由于这几年有些不知名病毒在全球扩散的关系，不是近亲家属的话不能进去。齐湛只好继续拨打胡家媜的手机。
「喂？小齐？」
「小媜，我来医院没办法进加护病房看伯父了。你在哪里？」
「在哪里？能在哪里？我也不晓得我在哪里……」
齐湛听到电话那端传来一阵啜泣的声音，赶紧安慰女友：「别哭别哭，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赶过去。」
胡家媜还是没说出她人在哪里。这下子齐湛更放心不下人了，于是就在胡父的加护病房外等候女友的出现。一直等到傍晚，胡家媜才出现，可是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十分不佳，连男友就在眼前也没发现。
「小媜？小媜？」
胡家媜擡起眼看着眼前的人，眼睛里充满了惊讶和防备，才两天没见，就像已经不认得眼前的男友。齐湛觉得诧异， 频频问女友怎么了？胡家媜却闪躲着男友的视线，像是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然后下一秒钟却又像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推开齐湛，瞪着张大的双眼指着对方，「你，你你，你究竟做了什么，你都去了哪里？」
齐湛以为女友发现了自己兼差的事实，可是下一秒又觉得不可能，镇定下来后回道：「这两天队上忽然排了加强训练。那天临时丢下你和伯父，真的很抱歉。」说完还打算上前给女友一个拥抱。
可是胡家媜却像对方是个有传染病的人，脸色扭曲着说：「别过来！你不要过来！你替我爸付了5万元，对吗？这笔钱，这笔钱你是怎么赚的？」
「我……我向银行借了贷款。我跟教练提了伯父的情况，暂时用教练当保证人向银行借的。你放心，半年后的比赛，我会有更多的奖金，到时候……」
「贷款？贷款……为什么我没有想到……」
齐湛看女友失魂落魄的样子，觉得不对劲，走过去将人揽住安慰道：「小媜，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吗？」胡家媜这才冷静下来和齐湛并肩坐在加护病房外的椅子上。
「我以为你去工地赚钱，加上最近你常说要训练，我担心你的身体，所以打电话给你的教练。可是他说你最近练习的次数不多，这两天还请假了。我不晓得你之前究竟做了什么能一下子拿出5万元，你4年前的金牌奖金早就花的差不多了，小齐，都是我们家托累了你。」
齐湛不想继续兼差的话题，他担心讲太多反而露馅，只好安慰女友，「你就别担心了。我会再想办法，你只要好好照顾你爸就可以了。」
胡家媜一脸欲言又止：「小齐，谢谢你。」
齐湛这才放松下来，「傻瓜，这不是应该的嘛。谁教你是我女朋友呢？你快进去看伯父，我不能进去，就在外面等你。」
胡家媜进去加护病房后，齐湛一人坐在长廊的椅子上，不远处就是护理站，几位护士聚在一起激动地聊着天。
「不会吧，确定？你知道是谁吗？」
「确定！我昨天亲眼看见。就在我下公车的站牌对面，虽然戴口罩还戴帽子，但是看那身形就是詹医师没错！」
「哇，又一个家属沦陷。」
「ICU再一次沦陷，唉。」一众护士听到叹息声却笑声盈盈。
齐湛一遍又一遍听着类似的言论，虽然他没有专注听细节，但是也猜到这位詹医师恐怕是位渣男无误。等到胡家媜出来后，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碰巧齐湛去了趟洗手间回来。胡家媜看男友一拐一拐的样子，以为他脚受伤了。
「小齐，你怎么了？」
「哦，这个。没事，洗澡不小心，跌了一跤撞到大腿上了。你别担心，不严重。」
胡家媜也没太在意。两人并肩朝电梯的方向走，经过护理站的时候，齐湛才想起来刚才护士们的谈话。齐湛随口问了胡家媜胡父的主治医师姓什么，胡家媜一听愣了一下，可是像是亟欲掩饰什么一般快步朝向电梯口，「大概，大概是姓张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齐湛拖着脚步想跟上女友，但是有点力不从心，眼看电梯门打开了，他才迈开不乏，「嘶。等一下，小媜。我是想跟你说，我听到一些传言……」
胡家媜却突然狰狞着脸色、拔高音量问：「你听到？你听到什么？」
这表情把齐湛吓了好大一跳。齐湛将刚才听到的谈话告诉女友，可是回应齐湛的只有女友的沉默。齐湛再次不放心地交代着如果是那位主治医师，应该想办法避开，女友只是不专心地答应着。两人已经好久没有一同回胡家媜家里，可是不凑巧才刚出医院，陈林的电话就来了，一句句高亢的声音响起，齐湛一按接听想避已经来不及。
「齐湛！你又搞什么！打你电话没接，传简讯也不回！你真想离职啦？」
一听陈林急促的声音，齐湛没来由的紧张，他侧过身不让女友听见，「小，小林哥，抱歉，我没注意到，刚才在医院。我马上看。」
「别看啦，都给你安排好了。你把你的定位发给我，等下会派车去接你。」
「现在吗？」
手机另一端安静了几秒钟，然后又急促地发言：「不是现在还翻黄历查日子？你是大姑娘不能见人吗，还是不想工作啦？」
眼见陈林越讲越偏，齐湛实在担心女友听见什么不该听的，「小林哥，我知道了，我马上把定位发给你。我还有事情，可以晚点再聊吗？」
陈林也不是很喜欢抓着底下的人像老妈子似的，但是他自觉遇到齐湛就很容易被点燃，也不晓得是齐湛那磨磨机机的态度，还是真的是八字犯冲还是怎么的，陈林也不想深究，反正能帮自己赚钱就行。
挂上电话后，就收到齐湛发来的定位，陈林赶紧安排后续，就希望今晚能令金主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