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第十六号台风在A市港口登陆,一夜暴风雨。
孟怀川清晨发的信息,江念睡醒才看到。孟怀川在柏洲答应她回来后带她去位于A市城东的中古店,此刻临近中午,便约定午饭后出发。
院里架起的蔷薇被昨夜的狂风吹得七零八落,破败的花瓣陷进泥土里,墨绿的枝叶蔫蔫地挂在枝头。
酷暑的三伏天,虽然下了场暴雨,温度却没有降多少,天空阴沉沉的,无风,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闷闷的让人提不起劲。
江念没有刻意打扮,选了条中规中矩的白色长至小腿肚的茶歇裙,化了点淡妆,拿上包包出门。
看见街头转角倚靠着的重型机车等待的孟怀川,江念有些意外,不由得停下脚步。
孟怀川大半张脸被树叶投下的阴影遮盖,皮肤是近乎病态的苍白,清瘦的身影站在改装过的重型机车旁,看起来格外违和。
孟怀川也看到她,远远地向她招手,江念紧了紧攥着包包系带的手,红灯变绿之后小跑过去。
孟怀川将头盔递给她,江念接过内心有些忐忑,指了指机车,说:“我们就这样去?”
“对,”孟怀川点头,看出她的担忧,轻笑道:“放心,我考了D照,在国外参加过拉力赛,不会摔到你的。”
江念戴好头盔,坐在他身后,双手尴尬得不知道该往哪放。
孟怀川启动摩托车,引擎轰鸣,江念来不及多想,抓住他的衣角,说:“能不能开慢一点,我有点害怕……”
“……好。”
孟怀川技术十分娴熟,野性十足的重型机车被他熟练地驾驭着,江念渐渐放松下来。
去城东的有一段路昨日夜间被涨起的潮水淹了,换了另一条路,多绕了半小时才到中古店。
中古店装修是复古的巴洛克风格,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橱窗和货架到处都堆满繁琐精美的中世纪古玩。
店老板引着两人到展览古董香的货架,上面仅有的几瓶香,每一瓶看起来都是价值不菲,可惜没有江念想要的那款。
江念翻出图片问店老板,店老板说:“之前确实收到过一瓶,不过很快就被同城的一个学生买走了。”
没有找到心仪的香水,江念明显兴致缺缺,孟怀川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的,以后我再帮你留意,来都来了你看看还有没喜欢的小玩意儿,就当是我这次带你白跑一趟的补偿。”
其实不是第一次跑空,江念没有什幺太大的情绪,在中古店寻觅一圈,看中了一个仿古的金雕花珐琅香水瓶,让店老板打包好。
孟怀川走上前要付钱,江念拦住他:“别了,我只花我爸和我哥的钱。”
孟怀川扬了扬眉梢,没有继续坚持。
走出中古店,孟怀川说:“现在还早,带你去兜兜风?”
港口沿海的国道,平日里车流量少,经常会有地下赛车队成员聚集在此非法狂飙。
潮水褪去,环卫工人沿着道路两侧清理被冲上岸的碎石浮木。
孟怀川在征得江念同意后加速,一阵轰鸣声过,重型机车如离弦的箭,顷刻间将穿着橙黄工作服的环卫工人远远地甩在身后。
天边沉压压的乌云散尽,天空逐渐放晴,湿咸的海风吹在脸上,江念按捺不住兴奋,迎着迅疾的风张开手臂欢呼。
孟怀川从后视镜里看到江念孩子气的举动,略微放慢了车速,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的光影洒在两人身上,头盔下少年狭长的眼微弯,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
空荡的道路突然多了几道轰响,孟怀川眼角余光瞥了眼后视镜里刚出现的几个小黑点,他没有多想,只当是出来比赛的车队,主动驾驶着机车靠边让出主路。
瞬息间,那几辆原本还是小黑点的重型机车距离他已经不足十米远,孟怀川看着领头的那辆扎眼的Harley Davidson,蓦地笑了。
“江念,抓好了。”孟怀川说。
“什……什幺?”江念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摩托车突然提速,身体因惯性后仰,吓得她赶紧抱住孟怀川的腰。
她这才发觉车后跟了几辆重型机车,车距咬得很近,孟怀川提速,身后的机车也跟着提速,引擎轰鸣的叫响刺得她耳朵痛。
有头盔遮挡视线,江念看不到身后的情况,但也能感觉到来者不善,大声问道:“孟怀川,你惹什幺人了吗?”
“不知道,”孟怀川同样大声回她,声音藏着嗜血的兴奋:“冲你来的也说不定。”
江念不懂他话的意思,她怎幺可能会招惹到这样的人。
车速越来越快,道路两侧的风景飞速倒退,呼啸的风刺着耳膜,江念想吐,心脏仿佛要冲破胸膛跳出来一样。
她怕死这种肾上腺素极速飙升的刺激,又怕孟怀川如果降速会被身后的人追上,万一是群没品的渣滓她恐怕会跟着遭殃。
江念脸色煞白,很没出息的掉下泪,她强忍胃中不适,双手紧紧抱着孟怀川的腰,整个人贴在他后背。
身后的嗡鸣越来越近,很快就贴在身侧,江念吓得闭上眼睛不敢看,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和孟怀川并驾齐行的机车又一次提速,在转弯的位置压弯赶超,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柏油路上拖出长长的一条刹车痕迹。
孟怀川骂了句脏话,那辆Harley Davidson在距离他不到三十米的位置横跨在路上,面对飞速行驶而来的机车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被逼得不得不减速刹车,在两辆车快要撞上之前堪堪刹住。
被甩在身后的几辆机车也在此刻赶到,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江念怕得要死,浑身抖个不停。
“江念念,下车!”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念一时不敢确认,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只见江裁从她送的那辆Harley Davidson上下来,一边走一边摘下头盔,大手随意抓了抓被汗水打湿的碎发,看着她的那双黑眸暗藏怒火。
江念咽了口口水,突然有种被捉奸的窘迫,不知道该说些什幺,被三两步走过来的江裁一把扯下车。
一旁周从南的声音吊儿郎当:“挺行啊孟怀川,看把我们妹妹都吓得不会说话了。”
孟怀川笑笑,没有接话。
江裁懒得理会周从南嘴贱,自顾自地解开江念的头盔丢还给孟怀川,又将自己的头盔给她戴上,全程黑着一张脸。
江裁拉着江念上车,回头对周从南点头:“交给你了,我先回去。”
周从南摆摆手,示意他快走。
江裁的机车刚挪开,周从南就紧跟着补上,挡在孟怀川车前,一直等江裁的车消失在道路尽头才重新启动摩托。
“再比一圈?”说罢也不等孟怀川答应,周从南利落掉头,油门一踩,车子便如风一样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