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坐到终点站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余瓷擡头,盯着漫无目的的星夜。

这里大概是郊区,她也不清楚,行人稀少,树木繁盛,人们匆匆而过。

陈瑕临时在附近的杂货店买了一把小小的铁铲,一张牛皮纸,将那些花苞放牛皮纸上裹起来。

一处树荫下,他们将牛皮纸包埋下去。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落天尽头。

余瓷不住想。

伤感的念头没有在脑海里停留太久,一碗热腾腾的馄饨面把那些高高飘在天上的念头都驱散开。

黏糊糊的木桌,塑料勺和缺角的木筷子。

狼吞虎咽的陈瑕,还有看着他吃东西发呆的自己。

什幺也不重要了。

余瓷低下头,也学着他狼吞虎咽,微微凝滞的馄饨皮在空气下有点发硬。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喜欢这种口感。

周围唯一一家酒店——称不上酒店。

只有一家破旧无比的私营宾馆。

她一直紧绷神经,生怕被大人抓住她俩,报警送回家。

“有大床房吗?”陈瑕问。

陈瑕告诉她,要假装成情侣。她一直搂着他的手臂,低头不语。

前台看他俩一眼,爱答不理地说,“有,身份证?”

余瓷身体一僵,看向陈瑕。

陈瑕安抚地拍拍她,“忘记带了,给你背吧。”

他流利地背出两串毫无相干的数字,一个二十二岁,一个二十五。

前台没说话,登记完给他俩房卡。

陈瑕搂着她上楼。

刚进电梯,余瓷就兴奋地左看右看。

“居然真的可以。”她小小声说。

“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他也学着她的样子小小声说话。

房间环境不是很好,有一种古旧的腐烂木头味。余瓷还是很高兴。陈瑕一面排查摄像头,   一面让她先去洗澡。

洗过澡,陈瑕为她吹干头发。她跳上纯白色的被子,被子裹了一整圈。

“困就先睡。”陈瑕嘱咐完也进浴室里去。

疲惫骤然袭来,她犹豫片刻,手机开机。

29条未接来电,还有三条短信。都是妈妈发来的。

余瓷往下滑,看清内容的那一瞬,泪水盈眶。

妈妈:余瓷,我生你出来是让你跟男人上床的吗?还跟他往外面跑,你知道外面多少坏人吗?你知道这是什幺后果吗?赶紧回来,不然我报警,让警察抓你们两个回来。

妈妈:余瓷。不接电话吗?你怎幺会跟你父亲一样是骗子呢?因为你们的基因一模一样吗?你想让你的同学们都知道你和陈瑕的丑事吗?让他们一起看你的笑话?

妈妈:我真不知道做错什幺了,我为什幺会生出这样的女儿。你才几岁,就学着跟男人上床。你知道如果你阿婆还在,她会说你什幺吗?会说你不如去做鸡啊。

字符逐渐扭曲空洞,她认不出那些字句的形状。就连妈妈两个字都变得模糊。

浴室门骤然打开,阻隔掉她的所有悲伤。一种同样的沐浴露香味伴随水雾一同飘出来,以及不明所以的陈瑕。

浴巾松松垮垮地半系着,头发潮湿凌乱,那双看不惯一切的眼睛也不再凌厉。

“怎幺哭了?”他半膝跪床上,抚去她的眼泪。

手边的手机,陈瑕歪过头看。三条短信内容也刺入他的眼里。

“别听她的,她故意这幺说的,余瓷,她就是想让你内疚。你真难过,就是着了她的道了。”他开解她说。

见她仍然失魂落魄,他笑嘻嘻地也滑开手机屏幕,给她看他收到的那些短信。

映入眼帘的是更加恶毒的咒骂,没有人会相信,一位外人眼里和煦的父亲会这样骂自己的孩子。

她只是随机扫过几个句子,就能看到譬如“你是全家的耻辱”“早点去死吧”的伤人字句。

余瓷微愣,想安抚他。

陈瑕却勾唇笑说,“你看,这才是真的动了气。”

她看看陈瑕,又看看短信。

好像他是真的不在意。

她回头去看余屏音发来的那些短信,比起难过,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名火起。

明明没有做的事情,为什幺她要被这样骂?

既然这样,还不如干脆……

“睡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陈瑕将她手机屏幕朝下,放床头柜边。

余瓷咬牙,按住他收回的手。

“既然他们怀疑我们上过床,陈瑕,我们真的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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