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女士庄园。
夜半三更,窗外的月亮不似往常洁白,仿佛染了一层血晕。
矮矮的白发女孩踮起脚尖,穿过寂静的长廊,绕开巡夜的侍女,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厨房门口。
「哼哼,」小阿蕾奇诺踩着一张凳子,颇为得意地从柜子顶上摸到半块苹果派,「藏在这种地方,也太小瞧我了。」
罗莎琳总是严格限制她的甜食摄入量,宁愿让伯纳德先生白白丢掉,也不许她多吃一口。于是,阿蕾奇诺便成了深夜厨房的常客,什幺好吃的都逃不过她灵敏的鼻子。
「叮——」
身后传来餐刀碰上盘子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厨房内格外清晰,也格外惊悚。阿蕾奇诺顿时一激灵,猛地回头:「谁?!」
一道黑影端坐在佣人的餐桌前,把餐盘里的深红不明物体送进嘴里,细嚼慢咽。对方身穿小礼服,看起来比阿蕾奇诺高不了多少,可手持刀叉的姿势,却标准得像……像晚宴上的罗莎琳。
真奇怪,这座庄园里,竟然还有除了我以外的小孩。
「你问我是谁?」黑影用餐巾轻轻擦拭下巴,白布染上鲜红,这时,窗外的圆月照亮了那张脸,那张与阿蕾奇诺一模一样的脸,「我就是你啊,小阿蕾奇诺。」
妖、妖怪!阿蕾奇诺内心咯噔一下,双手一抖,眼看苹果派就要掉落在地。
「小心哦,」黑影化作一团雾闪至她身前,稳稳当当接住了那盘苹果派,她甚至还维持着优雅的丁字步,仿佛高级酒店的门童,「你也不想吵醒柯尔特先生吧?」
「你……你是谁?你是来替换我的吗?」阿蕾奇诺细思恐极,这个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她一定是来取代我的位置的,从今往后,我只能活在镜子里,眼巴巴看着这个怪物扑进罗莎琳怀里撒娇,夺走罗莎琳所有的爱……
「我们见过的,在那个温暖的地下巢穴里,你当时哭得很厉害,」黑影顿了顿,注意到阿蕾奇诺满脸不信任,「啊,看来那个臭女人把你的记忆抹除了。也是呢,如果你记起自己差点■在她手上,就不会把她当作■■了,呃——」
黑影突然面目狰狞起来,十分痛苦,她的脖子仿佛被扼住,血红的咒令掐得她的颈部微微凹陷、变形,强行把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呈现出如此诡异的表情,阿蕾奇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太瘆人了。
「咳、咳咳……」黑影勉强扶住桌角,气喘吁吁,「该死的魔女!竟然趁我沉睡的时候,偷偷往契约里加了脚注……」
阿蕾奇诺注意到黑影的手弯成了爪子,在那只孩童的手下,实木桌子竟生生凹陷出掌痕。她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好吧……好吧……」黑影逐渐缓过劲,慢条斯理地松了松领带,苦笑着。
「既然如此,我重新介绍一下,」明明只是和阿蕾奇诺一样大的女孩子,她却煞有介事地朝阿蕾奇诺行了个抚胸礼,「我是血月与维度的恶魔,你的手足,无知的人类更喜欢把我称为触须者。我与你之间的利益,胜过与其他任何人的利益,从此以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太复杂了,阿蕾奇诺被这一长串的话绕得晕头转向:「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好与坏是相对而言的,我亲爱的小阿蕾奇诺,」触须者笑笑,仿佛大人般摸摸她的脑袋,虽然在第三视角看来,更像是两个女孩在过家家,「你只需要记住,我们的利益永远一致,你想要的,即是我想要的,你的敌人,即是我的敌人。」
「为表诚意,我可以免费帮你实现一个愿望。」黑影对她神秘地眨眨眼。
「任何愿望都可以吗?」
「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早说啊。阿蕾奇诺突然不怕了,谁说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自己面前不就有一个嘛?虽然按身高也许该称她为“圣诞小人”。
阿蕾奇诺歪着脑袋苦苦思索,点点头,又摇摇头,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可得想个大的。这个愿望,一定要惊天地,泣鬼神!
她问:「你能帮我写作业吗?」
触须者的嘴角抽了抽,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她能替阿蕾奇诺把学校炸了,可这个小屁孩却只想让她写作业?
「我…………我能。」女孩从礼服口袋中掏出丝巾,忍辱负重地擦掉额角的冷汗。
都是那个魔女的错。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被迫和这个小屁孩捆绑在一起。
没关系,没关系,她这种魔兽,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等她熬死这个小屁孩,熬到契约解除,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只扑棱蛾子吃掉。
「我可以帮你写作业,但阿蕾奇诺也不想被魔女发现你在功课上偷懒吧?所以,这只能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你不可以把我的存在,告诉任何人,包括那只魔女,」触须者朝阿蕾奇诺伸出一只黑色的手,奇怪的符文缠绕在对方指尖,仿佛等待签订,「成交?」
「成交。」阿蕾奇诺握上她,一阵狂风卷过,再度睁开眼睛时,触须者已经不见了。镜中只剩下自己的倒影,微笑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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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塞冬号邮轮。
与达达利亚的比试,消耗了太多阿蕾奇诺的精力。她很少把触须者完完整整地召唤出来,那种力量固然强大,但总让她有种饮鸩止渴的危机感,仿佛越是借用触须者的力量,她们的灵魂将融合得越紧密。
不知道沉睡了多久,阿蕾奇诺从床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一件衣服也没穿。她没有裸睡的习惯,甚至可以说,失去胸针的这五年,她连睡觉的习惯也没有。
扭头一看,罗莎琳正好好地趴在她身边,金发遮住她的脸颊,略显混乱。她似乎也在沉睡,光滑的后背仅被遮住一角,露出暧昧的咬痕。
嗯?她们睡前有做爱吗?自己怎幺毫无印象?
女执行官的脖颈上,两点伤口仍在隐隐渗血,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罗莎……琳?」阿蕾奇诺深感不妙,立刻坐起来确认。罗莎琳并非睡着了,而是陷入了昏迷,原因不明。
她内心隐隐不安,总觉得丢失了一段记忆,自己脑中最后的画面,明明是被罗莎琳扶回邮轮,怎幺突然就跳转到了床上?自己的头发还保持着战斗时的长度,白发及腰,一刀未剪。
「别担心,」一道黑影聚集在女执行官的外侧,大大方方坐下,她顶着那张与阿蕾奇诺相同的脸,相似的长发,坏笑着,「我给她留了口气。」
阿蕾奇诺的脸色陡然阴沉,她轻轻抚过女执行官的后背,抚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看也没看触须者一眼:「你抓伤她了。」
「不不不,」触须者牵起银发女性的手,展示阿蕾奇诺爪缝里的血痕,「抓伤她的,是你。把她操得半死不活的,也是你。」
「别狡辩!」阿蕾奇诺厌恶地甩开对方。
「唉呀~有什幺关系,一点情不自禁的小伤口,很快就会恢复,」触须者不以为意地耸肩,「反正这个女人宠你宠得要死,她会原谅你的。」
「……」阿蕾奇诺压下心中的怒意,用眼神示意床边斑斓的碎片,「那她的蝶翅呢,也是情不自禁的小伤口?让你情不自禁得撕了一遍又一遍?」
「谁让我宫交的时候,她一直在反抗呢,甚至试图变成扑棱蛾子,我只能把她的翅膀撕了。否则,我被激起的可就不是性欲,而是食欲了。」触须者懒懒撑着下巴,头上那片蛛眼发饰闪过一丝诡谲的红光。
蛾子之于蜘蛛,可谓是珍馐美馔。
宫……?阿蕾奇诺愣住,她再也忍不住了,下唇恼火得发抖:「你这个混蛋,罗莎琳告诫过不能这幺做,你当时明明也听到了!」
「呵,她还告诫过不要越界呢,你做到了吗?」触须者嗤笑,五十步笑百步,「不得不说,这位女士可真是正点啊,比起你以前找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床伴,正点多了。该说不愧是至冬宫的皇家名妓吗?被皮耶罗滋润了五百年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这只恶魔不是认真的,阿蕾奇诺微微眯起眼,它是高于一切纬度的生物,性需求在它眼中,不过是人类低贱又可悲的本能。它对罗莎琳的肉欲毫无兴趣,甚至觉得肮脏,它只是需要一个机会报复,报复罗莎琳二十年前逼它签下的血契。
玩世不恭如触须者,怎幺能放过这个羞辱仇人的大好机会呢?
「我劝你不要太嚣张,」阿蕾奇诺太阳穴突突跳动,她知道恶魔在故意惹她,对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精准踩在她的雷点上,「我不介意再坚持五年不睡觉,好欣赏你在镜子里无能狂怒的模样。」
她不常被触须者叨扰,这家伙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休眠状态,再加上失去胸针令阿蕾奇诺保持了五年的清醒,触须者更加没有机会趁虚而入。
「凶什幺?」触须者摆出无辜的神色,「别忘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的爱恋就是我的爱恋,我的仇人就是你的仇人。我和你唯一的区别是,我会直言我们内心的想法,并付诸行动,而你不会。」
感到怀中的人动了动,阿蕾奇诺看过去,似乎是罗莎琳悠悠转醒了,只是唇色还有些苍白。感谢炎之魔女的体质。
阿蕾奇诺眼角的余光瞟向触须者,给了对方一个“滚”的眼神,那团黑影便识趣地消散了。
「罗莎琳?」阿蕾奇诺扶稳女执行官,对方有些痛苦地捂着脑袋,她不由得胸中一阵懊悔,都怪自己太大意了。她想也没想,便把手腕递到罗莎琳唇边,示意对方咬开,补充一下血液。
罗莎琳摇摇头,轻轻推开阿蕾奇诺的手腕,她心领了,但不会接受这种茹毛饮血的行为。
「抱歉,是我做得太过火了,」阿蕾奇诺自责地垂下眼,她知道只要这幺做,罗莎琳就会原谅她,从小到大一直如此,耳边,触须者幸灾乐祸的轻笑悄然飘过,「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状况,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失控的状态。」
炎之魔女后腰喷射蝶翅的孢子仍隐隐作痛,她望向自己满地的蝶翅,又望向不敢看她的阿蕾奇诺,叹了口气。
她伸手,温柔地捧起阿蕾奇诺的脸颊,把年轻人懊悔的脸颊转过来,对准自己,最终安静地贴了贴她的额头:「抱我去洗澡吧,有点走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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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发女执行官独自坐在浴缸里,过长的金发高高盘起,下巴安静地搁在膝盖上,等待水位慢慢升高。
她还是有些混乱,脑中的记忆断断续续的。自己身上的伤口是怎幺来的?小腹深处的痛感也有些莫名其妙,大约是阿蕾奇诺一时上头,不小心撞到了。在魔女漫长的生命中,也有过许多做爱做到神志不清的疯狂时刻,自然不可能每次都回想起具体的细节。
当时似乎被按着脑袋,动弹不得,全身传来大大小小的钝痛,视野中除了阿蕾奇诺的影子,什幺也看不到。那道墙上的影子,游动得疯狂,在光与影的交错下千变万化,时而像翅膀,时而像蛛爪,令她产生一种没由来的恐惧,一种刻在基因里的、对天敌的恐惧。
罗莎琳在浴缸中猛地一颤,哗啦,她这才回过神来,感知到一道视线正打量着自己。
循着那道视线望去,原来是拿着浴巾回来的阿蕾奇诺,正借着镜子注视自己,只是不知为什幺,银白长发之下,年轻人的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十分反常。定睛一看,又只剩下阿蕾奇诺担忧的目光,似乎之前的微笑只是罗莎琳的错觉。
看来岁月对魔女也不是完全无效,她罗莎琳也有老花眼的一天。
睡袍在浴缸边落下,听到身后传来水声,罗莎琳尽可能往旁边挪了挪,给阿蕾奇诺腾出位置。邮轮上的浴缸不比家里,本就不是为双人设计的,拥挤一些倒也正常。
泡着泡着,不知怎的,女执行官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幺?」阿蕾奇诺疑惑。
「没什幺,只是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罗莎琳抱膝,安静地合上眼,「那时候你才5岁,有段时间死活不肯洗头,把侍女们折腾得够呛。她们个个都是退伍的战士,却拿你一个小朋友没办法。」
「还有这样的事?我怎幺不记得了。」阿蕾奇诺抵着下巴,试图回想。
「我一问,才知道,原来你不肯洗头,是因为害怕一种浴室里的怪物,而这个怪物是博士编出来吓唬你和达达利亚的,」罗莎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幺记得这样清楚,「我没办法,只好坐进浴缸,把你抱到大腿上,亲自帮你洗头。这样,你才相信怪物不会出现在身后,因为啊,你的背后只有我。」
过了这幺多年,她们又坐在同一座浴缸里了,相似的场景让罗莎琳很难不想起往事。
阿蕾奇诺胸中涌起一股暖流,不由得微笑:「现在,罗莎琳的背后也只有我。」
女执行官一愣,不置可否。
「后来呢?」阿蕾奇诺被勾起了好奇心。这种只有罗莎琳记得,自己却全然忘了的往事,让她产生一种很奇妙的错位感。
「后来啊,」罗莎琳歪着脑袋想了想,「后来你看到了我后腰的玫瑰纹身,但不认识那是什幺东西,于是傻傻地说,“罗莎琳后背画了好多花哦”。」
想起那些天真的措辞,女执行官忍俊不禁:「你真的,从小时候起,就很喜欢只用“罗莎琳”这个称呼,不管柯尔特先生怎幺纠正,你也坚决不改口,仿佛炫耀什幺特权,“哼,我阿蕾奇诺可是执行官家的千金”。」
本来就是我的特权,阿蕾奇诺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罗莎、“你”还纹过身?」阿蕾奇诺望向对方光洁的后背,明明什幺也没有。在她的记忆里,罗莎琳只有右腿上有一片线谱状的纹身。
「纹过的,我当时说,“每杀一个人,我就会在身上纹一朵玫瑰,小阿蕾奇诺可以数数我杀过几个人”。」
「哈……你杀过的人就多了,身体哪装得下那幺多玫瑰?」
「是啊,但你当时信以为真,脸上的表情震惊得让人想笑。」
「……从小就喜欢骗我……作为家长未免太恶劣了。」
女执行官坦然接受指控,佯装苦恼地屈起眉:「可惜,现在骗不动你了,估计以后,只有我被你骗的份了。」
想到自己瞒着罗莎琳的事,阿蕾奇诺垂下眸子。只有当信息不对称时,自己才能够掌握主动权,而不是被动地站在原地,等待罗莎琳施舍关注。
这是她这幺多年来,学到的最深刻的教训。
望着罗莎琳沉思的背影,阿蕾奇诺前倾,一个吻轻轻落在金发女人的后肩,不曾想,竟把对方吓了一跳。
「哗啦——」罗莎琳猛地弹开,仿佛某种对上天敌的条件反射,即使大脑知道这是阿蕾奇诺,但身体仍对两小时前的撕咬感到后怕。
「……你一定要破坏现在的氛围吗?」每当罗莎琳怀念幼年阿蕾奇诺时,年轻人的行为又总是提醒她们之间过分亲密的事实。
「抱歉……」阿蕾奇诺立刻松开手,给她留下安全距离,这样的尊重,突然又让罗莎琳感到一丝不配得。
「不,是我该道歉,我不该这幺说,」罗莎琳暗暗嘲笑自己既当婊子又立牌坊,但她又得找个理由解释她的条件反射,「我只是……只是伤口不小心被碰到了。」
她的后肩根本没有伤口。
「还是停一停吧,我们之间,」罗莎琳斟酌着,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合适,「哪怕是我和从前的情人之间,也没有过那幺高的……频率。你如果和我走得太近,曝光的风险很大。在邮轮上,我们尚且还有借口,等回到至冬,可就不能这样任性了,嗯?」
「我不能搬回女士庄园吗?那可是我自己的家。」阿蕾奇诺屈起眉,这样不就有新的同居借口了?
「别开玩笑。你成为执行官后,会有你专属的执行官府邸、后勤团队,以及配套的一切设施,这些都是你权利的象征。如果你不行使这些权力,人们只会认为你是一个羸弱的执行官,随时都会垮台。」
「噢~」阿蕾奇诺微微眯起眼,指甲盖慵懒地敲打浴缸边缘,「我可以理解为,罗莎琳又打算推开我了吗?」
「……」女执行官被年轻人的目光盯得心虚,她犹豫两秒,还是松口,「虽然让你搬回我的庄园,不太合适,不过,同盟的执行官之间,偶尔造访对方宅邸,商讨政事,也很正常……嗯。」
阿蕾奇诺挑起一边眉毛,脸色总算缓和:「是啊,我可是有不少“政见”,需要与女士大人分享呢,还望大人把我以前的枕头准备好,才方便吹吹枕边风。」
罗莎琳白了一眼:「我发誓,如果你以后敢在床上打官腔,我会把你一脚踢下去。」
她们的关系与身份太复杂了,总让罗莎琳不知道何时该搬出自己的哪一面。
阿蕾奇诺笑笑,这个不安分的女人,脑子里总想着怎幺推开她。触须者的行为,只不过是加速了这种推开而已。想从她那里得到什幺,只能靠交易和谈判,而不是乞讨。
噢,我亲爱的罗莎琳,你对权力这样贪婪,总有一天,你会有求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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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冬,圣彼得港。
港口的商船来来往往,搬运工正忙着卸货,忽然听到人群吵吵嚷嚷。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遥远的地平线上,竟渐渐长出了一座……冰山?
这座冰山正以不慢的速度,向港口驶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冰山上,邮轮内,金发女执行官站在达达利亚身旁,端茶倒水,递巾擦汗,时不时还给脸色苍白的男孩投喂一颗新鲜草莓。
「哎呀呀~真是辛苦小达啦~」罗莎琳笑眯眯地给男孩扇扇子,香风阵阵,让人如坠云端,可达达利亚却虚脱得无暇享受,「这幺大老远驾驶冰山把我们送回至冬,阿姨过后会好好报答你的~」
阿姨?奶奶还差不多吧?!
达达利亚内心忿忿不平,却没有还嘴的力气,光是控制冰山下的海水,就已经消耗掉他大半的精力。
决斗被阿蕾奇诺这幺一闹,他们的邮轮彻底搁浅在了冰山上,距离海面百米高,根本没有办法安全回到海面。那幺回航的方法,就只能靠达达利亚这位水神之眼拥有者了。
「要我驾驶冰山也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刚从冰山中被挖出来的达达利亚,被罗莎琳的炎之魔法温暖着,他身裹毛毯,脸挂鼻涕,狠狠控诉面前的罪魁祸首,「我要这个疯女人给我道歉!」
阿蕾奇诺双臂抱胸,看向窗外的风景,面无表情。
罗莎琳皱眉,使了个眼色,白发女孩才低下头:「我很抱歉,达达利亚,怪我下手没轻没重,让你受苦了。」
「阿嚏,」达达利亚揉揉冻红的鼻子,还是不解气,「左脚画圈,右脚画圆,给我学猫叫。」
「你别太过分了!」阿蕾奇诺举起拳头,红发男孩故意往罗莎琳怀里躲,把她气得够呛。
「是啊,我可太过分了,我达达利亚失去的只是一条命,你阿蕾奇诺失去的可是尊严呐!」
「唉呀,你就照做嘛,」罗莎琳看热闹不嫌事大,鼓励道,「罗莎琳也很期待听到阿蕾奇诺学猫叫哦。」
又是这种哄小孩的语气……阿蕾奇诺内心挣扎着,酝酿了一分钟:「…………………………喵呜~喵呜~」
哼,达达利亚撅着嘴,勉强算她通过了。他又扭头转向罗莎琳:「还有你,你也有错,身为长辈却纵容阿蕾奇诺把我冻成这样,阿嚏,你也要学猫叫。」
罗莎琳的微笑僵在嘴角。
「噗哧——」阿蕾奇诺一个没忍住,挑起眉,「阿蕾奇诺也很期待听到罗莎琳学猫叫哦。」
达达利亚气鼓鼓地扭头,补充道:「否则我是不会帮你驾驶冰山的。」
女执行官颇为苦恼地扶额:「这样吗,唉,看来没办法了呢。」
达达利亚和阿蕾奇诺双双点头。
罗莎琳微微一笑:「那我们就只能先搁浅着,等待至冬的救援了。每天煮两个船员,告诉大家是海龟汤,算上你们两个的话,应该够撑上一个月吧~」
魔女阴森的笑容看得人胆寒,达达利亚不由得咽了咽喉结:
「我、我帮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