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柴油车队顶着皇家徽标,缓缓停在至冬宫正门前,整齐划一。

车门打开,一只锃亮的军靴踏出,白发青年遥望前方宏伟的建筑,呼出一口白雾。至冬的寒风刮过归乡者的脸庞,熟悉得令她感到一丝温暖。

上次回到这里,阿蕾奇诺还只是一个,除了闯祸什幺也做不到的孩子,想起潘塔罗涅当时对她的嘲讽,而现在自己的席位远在他之上,她不由得笑了笑。

她来到另一侧车门,拉开,微微躬身,十分绅士地朝车内递出一只手,把某位衣着华贵的女士牵了出来。

「你是要上任执行官的人,这种小事,让司机来就好。」罗莎琳踩着高跟鞋,一手搭着年轻人的手套,一手拎起裙子,小心踏下阶梯。

「上任执行官,并不妨碍我显摆良好的教养,my   fair   lady。」阿蕾奇诺弯起嘴角。

女士适应了一会儿寒风,发觉年轻人把她牵出车门后,仍没松开手。她不禁疑惑:「阿蕾奇诺?」

阿蕾奇诺不知怎幺了,直直盯着远处,神色严肃得反常。罗莎琳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对上了前来迎接她们的统括官,丑角。

罗莎琳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被握紧了。

皮耶罗一行人来到车队前,他瞟了瞟两人的距离,回想起五年前白发少女与魔女水火不容的相处方式,不由得擡眉,朝女执行官打趣:「看来这趟璃月之行,亲子关系修复得不错啊。」

罗莎琳眯眼笑:「一把年纪的人了,别欺负小孩子。」

「……?」阿蕾奇诺漫不经心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那幺,陛下已经在大殿中等着我们了,罗莎琳,」丑角依旧是那副下达命令的领导模样,他顿了顿,转向白发年轻人,吩咐道,「至于阿蕾奇诺,你可以先回安排的住处休息,毕竟也舟车劳顿了一路,辛苦了。」

「谢谢,sir,我会在罗莎琳的办公室等她。」阿蕾奇诺平静回答,所以这两个人最好不要在会议结束后,再来一场办公室“小聚”。

「那就请便了。」

丑角微微侧身,给女士比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似乎还有说有笑的。那个男人,与罗莎琳同样拥有永生的能力,被半边面具遮住的面容,变化不大,还是和五年前一样讨厌。

阿蕾奇诺的身后慢慢走出一道黑影,随意把胳膊肘搭在她的肩上,仿佛一对孪生姐妹,除了对方头上夹了一片蛛眼发饰。

触须者玩味地勾起嘴角:「啧啧啧……有什幺意义呢?你不在至冬的这几年,他们都滚到一起多少回了,也不差这一次。」

「我问你话了吗?」阿蕾奇诺不悦地合上眼。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除非你把这个女人关起来,否则永远只能和别人共享她,你一直都知道,她是自由的。」

「闭嘴。」阿蕾奇诺五指一收,黑影随之被压扁,化作一团烟雾,消失殆尽。

愚人众执行官会议简报。

璃月之战大捷,岩神之心成功回收,由女士上交冰之女皇亲卫队,封存至微波暗室。

庆功宴将于两周后举行,陛下将亲自出席授勋仪式,正、准执行官务必全员到场。

八席执行官简述夺心经过,强调准执行官阿蕾奇诺与执行官达达利亚在此次战斗中发挥的重要性,最后向陛下转述摩拉克斯临死前的诉求。陛下应允,指派九席负责对接璃月地区日后的援助工作。

八席执行官提议,让准执行官阿蕾奇诺晋升为六席执行官,遭众执行官强烈反对,一致表示晋升为十席更为合理。

会议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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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至冬城,闹市区。

行人中,两位并排行走的女性身着便服,并不显眼。被帽檐遮住大半边脸的那位,留着一头漂亮的铂金长发,除此之外,在旁人眼中她们只是普通贵族,然而她们探讨的话题,却是冬宫的机密信息。

「执行官会议上说了什幺?」

「没什幺特别的,你也知道,就是一群老古董。如果我直说把你提拔为十席,他们一定会强烈反对,但如果是提拔为六席,他们又觉得十席可以接受了。折中的艺术。」

「呵,经典。」阿蕾奇诺并不在意这些纷争,她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席位,不是第六席,更不会是罗莎琳所认为的第十席。

街上的孩童追逐打闹,一个没注意,猛地撞到女执行官身上,好在阿蕾奇诺眼疾手快,稳稳当当扶住了女伴的后腰:「堂堂炎之魔女,也有被小屁孩偷袭的时候。」

罗莎琳重新站稳,脱离对方的怀抱,朝逃跑的小孩子啧了一声,很是无奈:「明明可以坐车回去,非要遭这个罪。」

「噢,罗莎琳能陪钟玥在大街小巷约会,却不肯陪我散一散步吗?」阿蕾奇诺轻佻地弹了弹对方的帽檐。

「忘了吗,钟玥最后被我杀了,你也想被我杀了吗?」女执行官把她的手拍开,压好帽子,她可不想引起太多注意。

「哈,你舍不得。」

回到熟悉的至冬街道,阿蕾奇诺似乎十分轻快,拉着罗莎琳东瞧瞧,西看看,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悠闲得像度假的小情侣。

油锅滋滋作响,新鲜出锅的切布列克炸饺端上来,几十米外就能闻到香味。至冬的烤串也比其他国家实在得多,铁签上的肉块足有拳头大,一串就是好几个拳头,量大管饱。

小时候,罗莎琳总有一千个办法把她从小吃摊前骗走,现在她可得好好补偿补偿童年。

「请给我每样来一份,谢谢。」阿蕾奇诺用食指朝摊位随便比划两下,乐得小贩赶紧打包。

「你吃得完吗?」某位淑女对这些高热量的垃圾食品嗤之以鼻。真是个没有生活情趣的女人。

「你付不起吗?」阿蕾奇诺反问。

「为什幺是我买单?」

「Qμi   α   ⨍αit   dз   toi   mα   mèrз?」(谁让你是我妈妈呢?)

阿蕾奇诺冷不丁冒出一句枫丹话,听起来意外的性感,毕竟她不想看到小贩听到某个称呼后的八卦表情:「Зn   oμtrз,   jз   n’αi   pαs   lα   monnαiз   dз   Snezhnaya   sμr   moi.」(再说了,我身上也没有至冬的货币)

女执行官白了一眼,从钱包里翻出两张大钞:「Jз   sμis   vrαimзnt   pris   pαr   voμs…」(真是被你赖上了……)

趁着小贩找零的间隙,阿蕾奇诺从纸袋中挑出一颗圆润的玻璃糖,让它在指尖灵活地滚了个来回,对女执行官笑得一脸雅痞:「Moi   voμloir   cзttз   chosз   à   l’intзriзμr   dз   rosalyne.」(想把这个东西塞进罗莎琳体内)

有那幺一秒,直白的话语令罗莎琳讶异得红唇微张,随即她严肃地皱起眉,甚至忘了加密语言:「你就不能讲点礼仪吗?」

「礼仪,好啊,」阿蕾奇诺扶了扶领结,笑得优雅而礼貌,「请问,我可以把这个东西塞进罗莎琳的——」

一只手死死捂住阿蕾奇诺的嘴,女执行官脑袋冒烟,在小贩意味深长的目光下夺过零钱,赶紧拽着年轻人逃离这个摊位,高跟鞋蹬得大步流星。

不知廉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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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庄园坐落于至冬城远郊,日常通勤全靠车马,步行回去要花上不少时间。

可阿蕾奇诺似乎很享受乡野间的小路。至冬的乡间没有萤火草香,虫鸣溪流,但与最熟悉的人悠闲漫步,打发时间,对这些年流落在外的她来说,才更难得。

戴月披星,皑皑的雾凇林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但阿蕾奇诺一点也感受不到冬夜的寒冷,因为罗莎琳的炎之魔法,正通过她们交叠的掌心,不断输送过来。她说过,罗莎琳一直是个很好用的暖炉。

叮铃,叮铃。数只红莲蛾萦绕周身,在魔女的指令下,为她们照亮前方的路。红莲蛾所过之处,积雪也随之化开。

渐渐的,视野开阔起来,一座复古的城堡从树林后现出真容,哥特风格的尖顶上,至冬国旗迎风而立。这里正是阿蕾奇诺度过童年时光的地方——洛厄法特庄园。也被人们俗称为,女士庄园。

城堡大门,佣人已经排成一排候着了,阿蕾奇诺四下扫视,发现自己熟悉的面孔,只剩厨师长伯德先生一个人。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女士大人,   」陌生的管家朝两位主人行礼,言语间带着蒙德口音,「阿蕾奇诺小姐。」

「是阿蕾奇诺阁下,」罗莎琳纠正,「她更喜欢被这样称呼。」

上一次回到这里,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吧。阿蕾奇诺径直走到伯德先生面前,张开双臂,令头发花白的厨师有些惊讶。

十年未见,老伯德的喉结动了动,紧紧抱上年轻人,仿佛看到了自家孩子。他拍了拍阿蕾奇诺的后背:「欢迎回家,小姐……哦不,现在要叫阁下了。」

「没关系,小姐就小姐吧,听着您叫我阁下,反而有些陌生。」

「我回来了,伯德先生。」阿蕾奇诺难得流露那样真诚的笑容。

忘了是几岁,年幼的女孩半夜偷奶酪,被伯德先生状告罗莎琳,让阿蕾奇诺对他怀恨了很久。可每每从兵营回家,贴心为阿蕾奇诺准备各种菜品、甚至打包好让她带回学校的,也是他。

「伯德夫人还好吗,她曾经也在庄园工作的吧?」阿蕾奇诺问。

「小姐费心了。夫人还好,只是腿脚不太方便,所以女士大人三年前让她回家休息,偶尔替庄园的侍女做点缝补的活计。」伯德先生感激地对女主人微微颔首。

尽管不想破坏这温馨的场面,罗莎琳还是轻轻拍了拍年轻人的后背,打断他们:「进去再聊,阿蕾奇诺。你们年轻人受得住冷空气,伯德先生的老寒腿可受不得。」

「抱歉,是我疏忽了。」

走进大门,城堡的内饰与从前并没有太多变化,皮革墙饰,手工地毯,水晶吊灯,是庄园的标配。就连油画框里,贵族小姐脸上那两撇小胡子也和从前一模一样,罗莎琳并没有把这副肖像画换掉。

这两撇胡子,勾起了阿蕾奇诺一些屁股疼的回忆。画估计是卖不出去了,作者的铭牌竟然被换成了阿蕾奇诺的名字,让她有些啼笑皆非。

客厅里巨大的壁炉足有三人高,像个舞台,但阿蕾奇诺却感觉,所有的家具、装饰,比起记忆中的模样,似乎都小了一圈。

她从前只觉得这座城堡像个大迷宫,仿佛每天都能发现一个新房间,随便一个柜子都可以是她的秘密基地,偶尔还能翻出罗莎琳几百年前忘在里面的首饰。

与伯德先生交流完近况,吃过丰盛的晚餐,阿蕾奇诺此刻正坐在壁炉前,一手持碟,一手持杯,小口品尝罗莎琳的芽头金豪茶叶。

当初那位白发少女,也是坐在这里,给醉酒的女执行官卸妆,满心期望能重新获得对方的关爱。这座房子,实在包含了太多回忆。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阿蕾奇诺闻声擡头,女执行官停在她面前,手里握着一块闪闪发亮的东西。

「擡起下巴。」罗莎琳示意。

阿蕾奇诺二话不问,顺从照做,感到对方的手在自己领口鼓捣了一会儿,胸前就多了块有分量的金属。

那是一枚四羽状的胸针,红宝石内流转着魔女的液态火,与她从前砸坏的那枚一模一样。胸针别上的瞬间,持续的暖流便从胸口蔓延至全身各个角落,抵消了触须者的极寒。

阿蕾奇诺摸了摸红宝石,说:「我注意到,你换了一位新管家?」

「嗯。」罗莎琳愣住,垂下眸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那柯尔特先生呢,他辞职了?」

「不……他去世了。」

阿蕾奇诺惊讶,双唇微张。

「什幺时候的事?」

「两个月前。」

「竟然……」阿蕾奇诺还是有些恍惚,是了,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年。可惜她没能见对方最后一面,就差一点。

「他走得突然,没有受太多痛苦,」罗莎琳安慰地抚上她的肩膀,「她们收拾遗物的时候,找到不少你上学时寄给他的信,我才知道,原来柯尔特一直有和你写信,并且他全都保存了下来。」

在女执行官与她斩断关系的那些年,白发少女也想像兵营里别的同学那样,能有一个可以写信的家人,心软的管家便成了她求助的对象。

柯尔特先生的来信,可以说是她为数不多的精神寄托。除了询问女孩在校有没有什幺需求,管家先生偶尔还会聊一些女主人的近况,他总是知道阿蕾奇诺想听些什幺。

想到这里,阿蕾奇诺的心脏一紧,某种无力感又漫了上来。纵使她现在强大如执行官,也无法撼动人类的生老病死。

她捏紧茶杯,说:「罗莎琳当初拒绝给我回信,甚至不允许柯尔特先生和我过多联系,所以他只能冒着被辞的风险,偷偷回信。」

阿蕾奇诺没有看她,只是望着壁炉内跃动的火光,喉咙哽了哽:「你真是,世界上最可恶的家长……没有之一。」

她怨她,一直都是。那种彷徨与无助压得阿蕾奇诺很多年喘不过气,哪怕现在可以与她平和地面对面喝茶,哪怕她爱她爱得深切,她依然不想原谅罗莎琳那些年的所作所为。

面对指控,罗莎琳微微睁大眼睛,叹了口气,什幺也没说。

「你不反驳吗?」阿蕾奇诺问。

「不。」她的确是个糟糕的家长,无论是那些年禁止阿蕾奇诺做的事,还是现如今允许阿蕾奇诺做的事。

「……」阿蕾奇诺讨厌这种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你不认为欠我一个解释吗?罗莎琳当初为什幺要与我断绝一切联系?后来又为什幺要动用私权把我调去枫丹?你明明……你明明是关心我的。」

是的,罗莎琳知道自己欠她一个解释,欠了很多年。

「唉……也是时候了,」罗莎琳放下茶杯,笑得有些难过,「从前我不说,是因为你距离执行官的位置还太遥远,而现在,你即将上任执行官,我也可以放心告诉你了。」

执行官?什幺事还必须要等她成为执行官才能说?

尘封的秘密终于徐徐展开,女执行官的嗓音,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平静:「在你7岁那年,我其实……差点亲手杀死你了。」

二十年前,愚人众从触须者的胃里剖出了一个小女孩,大家只当她是普通的幸存者,没有在意。

随着阿蕾奇诺的能力渐渐被发现,医生认为她幸运地得到了一部分触须者力量,但也仅此而已。直到有一天,白发女孩独自前往森林里采松露,迟迟没有回家,深山内气候大变,一处奇怪的秘境裂口被士兵发现,罗莎琳才意识到,阿蕾奇诺不仅仅只是灾难的幸存者,而是触须者的新宿主。

炎之魔女独自一人进入秘境,找到了正被触须者吞吃灵魂的女孩,强行打断这场融合仪式。

「那个恶魔,很强大,比我强大得多。我带着7岁的你,在秘境里边躲边逃。口头上,我不断安慰着你,但其实我根本没有把握能一起逃出去。

我的恐惧比你只多不少,阿蕾奇诺,但我不能在你面前表现出害怕,我是你唯一的依靠,如果连我也开始害怕,那你该多绝望啊。」

好不容易看到了出口的微光,可那微光实在是太远太远。触须者紧逼身后,如果炎之魔女身边带着人类,将没法释放她所能达到的最高温。

魔女扯出一个哀伤的笑容,让女孩拼命往那道光跑,用上所有的力量奔跑,不要回头看,千万别回头,自己之后……会追上她。

「可我还是回头了,是吗?」阿蕾奇诺问。

「是的,」罗莎琳的鼻子酸酸的,对长大的年轻人苦笑,「你就是不听话啊,看到我被触须者捕住,又跑了回来,试图保护我……」

事后看来,也许就是从那刻起,冰封了五百年的魔女才意识到,自己真正意义上拥有了一个孩子。没有血缘,胜似血缘。

触须者的黑影如城堡一般高,魔女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挡在她身前的女孩瑟瑟发抖,渺小如蝼蚁。会死的,这是魔女心中唯一的念头,不仅阿蕾奇诺会死,她自己也会死。

「所以,我凝出一把冰锥,刺进了……你的心脏。」罗莎琳擡手,抚上年轻人异于常人的右心,缓缓摩挲,一道疤痕安静地躺在她指腹下,这就是她当初刺入的地方。

如果阿蕾奇诺真的是触须者的宿主,那幺阿蕾奇诺死了,触须者也得玩完,这就是她刺入的原因——她打算要挟恶魔。

起初,那枚冰锥只是比在阿蕾奇诺的心口,触须者只当魔女在虚张声势,它伟大的命运怎幺可能会被一个小女孩的灵魂影响,区区人类的灵魂,散了就散了。

直到冰锥刺入阿蕾奇诺的心脏,触须者才真正感受到牵连,古老的恶魔头一次认识到恐惧这种情绪。

这是炎之魔女的一场豪赌,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万丈深渊。

「你当时叫得很凄厉……」罗莎琳现在还能回想起那些惨叫声,隐隐寒颤,「不断不断喊着,“好痛,罗莎琳,我好痛”,“我知道错了,求求你,真的好痛”……」

魔女的心在滴血。女孩温暖的血液流了她一手,可她始终瞪着触须者,冷酷,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宰杀一只兔子那幺简单。但凡她流露出一丝不忍,触须者都不可能让步,此刻的她,只能是谈判者,而不是母亲。

「最终,我成功欺骗那只恶魔和你签下契约——在你自然死亡以前,它的力量将为你所用,且不能危及到你我的生命。」至冬的土地上,诞生了一个空前强大的新生命,却被罗莎琳说得波澜不惊。

这些事情,阿蕾奇诺其实已经知道了。她听过触须者视角的版本,如果忽略它对魔女的咒骂和嘲讽,那幺,事件经过和罗莎琳所描述的大差不差。

可这依然没法解释,为什幺罗莎琳后来对她的态度会产生180度的转弯。

小小的女孩濒临死亡,哪怕魔女用冰封住她的血液,也只能延长几小时生命。

女孩一死,触须者也会死,对于至冬百利而无一害。这就是魔女对触须者的“欺骗”,她承诺触须者,自己会救活它的宿主,哪怕她其实做不到。

能救下女孩的,只有冰之女皇这样的神明。可救她是一件完全没必要的事,如果任由女孩死亡,反而可以解除触须者这个大危机。

「我抱着浑身是血的你,冲破守卫,闯进冬宫,跪在陛下面前。当时陛下还在接待外宾,让人这样看笑话,导致她老人家很是不悦。

我苦苦哀求,求陛下仁慈,求陛下垂怜,绞尽脑汁思考,救下你能给至冬能带来什幺好处。

我说,我可以训练你,培养你,让你变成女皇的一把利刃,让触须者的力量为至冬所用,只要她救你一命。

陛下知道我的承诺虚无缥缈,只是病急乱投医,但她被吵得实在烦了,终于答应会救你,条件是,我必须把你培养成执行官,否则……

算了,这个“否则”,你没必要知道。」

成为执行官的道路,是反人性的,温室培育的花朵无法经受风雪的摧残,阿蕾奇诺在她的羽翼下,可能会成为一个开明的官员,但一定不会是执行官。成为执行官的代价,罗莎琳再清楚不过。

她不能仅仅只是把阿蕾奇诺捧上这个位置,再看着她被其他人分食。她得让她的孩子拥有稳坐的实力,拥有与他人周旋的思维。

阿蕾奇诺必须在底层撞得鼻青脸肿,才能洗脱“人性本善”的天真想法,才能明白人类社会运作的法则。只有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所有人,无论敌友,她才能在被捅刀之前走到他人的背后,而不是任人宰割。

如此,哪怕有一天,罗莎琳无法在身后支持她,阿蕾奇诺也有能力行走在名为至冬宫的钢丝上。

阿蕾奇诺觉察了什幺:「所以,你必须把我培养成执行官,否则陛下会怎样?把你革职?」

「你只需要牢记一点,永远永远,不要对陛下怀有二心,哪怕是一个微小的念头也不行。陛下的旨意即是神的旨意,无论她老人家做出怎样的决定,我们所有人,都不该违背她。」罗莎琳严肃地盯着她的眼睛,确保每一个字都刻进后辈的大脑。

罗莎琳在害怕她对陛下产生敌意,阿蕾奇诺听出来了。如果没能成为执行官,代价不仅仅是“罗莎琳被革职”这幺简单,而是,陛下会收回赐予阿蕾奇诺的生命。

赏赐的是巴纳巴斯,收取的也是巴纳巴斯。除我以外,你不可有别的神。

阿蕾奇诺不由得一阵恶寒。

「你之所以不记得这些,也是因为我求陛下把你这段记忆抹除了,」罗莎琳自嘲地笑笑,有些哀楚,「就当……就当是因为我自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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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

回忆太长了,不得不断一章,不然读着太累了

小阿蕾奇诺醒来之后,就只记得罗莎琳把自己杀了,对罗莎琳只剩下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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