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家和事兴》(一)救美

群力。刚子五点钟就按照家里两位阿姨的吩咐去了三个菜市场买了菜回来,现在在前花园里擦车。负责管事的钱妈——她在你生下毛毛以后就一直留在你身边——把冷库里取出的蔬果一一过了目,指挥两个阿姨做饭。孙妈做你们大人吃的,另一个唐妈专做小孩辅食。

蛋饼的香气缓缓传来,小盅里炖着燕窝,胡萝卜被切成小兔子花样。你今天不必去公司,董北山亦只在下午有个会。难得的静谧使你心满意足。你把拥在胸口的蚕丝被向上提了一提,盖住了大半张脸,身边董北山拨了一下你的被角:“不闷啊?”

你凑到他身边去,几乎把整个人都压在了他身上,唇瓣暧昧地擦过他肩头,懒懒地想要啃他一口。但是就在这半醒的一刹那,从通风打开的落地窗里,一连串细微平常的声音传来:引擎声,停车,下车,问好。

你忽然意识到这个偌大的别墅里你们已经不再是唯一的男主人和女主人了。除了你和你的毛毛,还有董北山的儿子。他发出的声音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了这栋房屋。这个认知让你莫名觉得别扭,好像自己的领地进入了陌生人,尽管这个陌生人彬彬有礼,十分有分寸,甚至还会帮你分担一些事情,但你仍然在面对他的时候小心翼翼,不自然,很紧绷。

其实你时不时也会懊恼自己的小心眼,他是董北山的亲生儿子,是理所应当的继承人。但是你实在不知道,如何该与这位伦理上的继子,实际上只比你小6岁的人以什幺样的姿态相处。

你的不自在被董北山捕捉,而他只以为是你在犯懒,又用了一点儿娴熟的技巧去挑逗你逐渐苏醒的神经。你被起伏的快感捕捉,呻吟着埋在他怀里。清晨未醒的倦怠使你不自觉地哼哼,董北山抱着你,亲昵地在你耳边说:“又撒娇?”你摇着头,把敏感点往他手指上送,一副任他拿捏的娇样子。

你下楼的时候正好与刚回家的董珈柏的打了个照面。你挽着发说,珈柏我去给你准备咖啡。他点头说了谢谢小妤姐,又和你身后的董北山打了招呼,董北山一贯是个严父的,但他骨子里是个细腻的人,又忍不住对着儿子唠叨,说,忙了一夜去冲个澡,精神精神再来吃饭。董珈柏应了转身离去。

等他回到餐桌的时候,他的位置上已经摆好了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一杯散发着香气的咖啡,和蔓越莓果酱,还有一份撒了海盐的烤鸡胸肉以及烤球甘蓝。董北山当然会为你说话,说,“小妤看你工作辛苦,光早餐就给你准备了这些。”你心虚理亏,自己做的无非是煮个咖啡,指挥阿姨准备,可却收获了董北山这样的赞美。

餐桌上,董珈柏简要汇报了彻夜忙碌的事项,是招标计划,他又拉着人审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董珈柏在康奈尔读商科又修了审计双学位,还在华尔街真刀真枪实习了三个暑假,对于国企里这些项目可以说是心里有数。

你从来不在父子间的谈话里插嘴,只是喂着小女儿吃饭,一勺一勺地喂她南瓜泥和蔬菜羹。

毛毛头皱皱小鼻子:“不吃鸡蛋。”

你哄她:“吃半个,蘸一点点酱油。”

毛毛勉为其难张嘴啃了一点蛋清就牢牢闭上嘴。你又把蛋黄拌在粥里,好不容易哄她多吃了几勺,就让育儿嫂抱着去玩玩具了。你叹了口气,和站在一旁的钱妈说,还是得让那个小儿推拿的大夫再给毛毛看看。

董北山说,你都不以身作则还指望你闺女好好吃饭呢,他推推你只吃了一半的燕窝,你嘟囔了几句,到底还是多喝了几口。你习惯性听从他的话。

董珈柏说,要不把和睦家的那个儿科大夫请过来给毛毛看看。董北山摆摆手,说,从北京请大夫闹得阵仗太大,这几天再给毛毛换着花样做点,昨天晚上吃得挺好的。可能早上有点儿积食了。我看韦大夫介绍的那个大夫也不错,顺便也让韦大夫过来给你把把脉,调理一下。董北山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拍了拍你的手。

董珈柏只是平静地看着你们两个日常的互动,说,还得把招标的事儿忙完,先走了。

董北山嘱咐了句,别太累了,但也没硬性阻拦,看着董珈柏又换了身衣服,挑了双鞋出门上班去了。

他出门就直奔华碧,当然不是太子爷纨绔子弟沉溺风月,只是他昨天才把接洽招标的那些领导都安排到了华碧,让于明义去接待,但他这个做东道主的总不能完全不露面,还得再去问问。

一开始太子爷各处轮转实习的时候,就去过华碧,那时于明义自然是要事事向他汇报的。相反,董珈柏的能力如何,他也有义务尽职尽责地向傅煜然和董北山汇报。但董珈柏可不会事事向于明义通气。

到目前为止,于明义和太子爷还算是君臣相得,董珈柏既然是跟他一起共事过,就不会贸然改变于明义的做事方法,也不会强硬干预于明义的行事作风,跟他打擂。而于明义也很聪明,事事以请示领导为先,争取不落话柄,也不给太子爷刻意出难题。太子爷对华碧这种温柔乡销金窟没有过多的兴趣,华碧短短四个月轮完,之后就毫不留恋去了北山集团的核心机构,去查账审计。

董珈柏在门口抽了根烟,算是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然后准备应付油腻的中国社交。

于明义得了信,几步小跑去门口接待了太子爷,在通往顶层包间的电梯上,一五一十汇报了昨天的招待和现在正在进行的牌局输赢。董珈柏客气称呼于明义为于叔,说,“辛苦于叔替我打点。”于明义当然不敢居功,说,“应该的,应该的,你一会儿就坐着,陪着打一圈麻将,然后我后面都安排好了。”

给管人事的韩振接到了个电话,迅速带着环肥燕瘦,林林总总的一批公主前往顶层枫林晚包间。

年纪多在二十五六左右,身材高挑前凸后翘,一个个吊带裙包臀裙,高跟鞋七八厘米,各个挂着最甜的笑,和包间的老总们打了个招呼。

董珈柏看着身边这些所谓的高管也挂不住那副人模人样的皮囊,各个抱着美人又亲又抱,就觉得好笑,但他还是懂得虚与委蛇,也装作有兴趣的样子,随便要了个温柔宜人的女孩坐在身边。

他端起酒杯,又敬了在座的领导们一杯酒,使了个眼色给于明义,于明义赶紧接着说,小董总还有事,留我陪陪领导。领导们身边软玉温香,恨不得现在就去房间用上蓝色小药丸,哪里会介意董珈柏的去留。

董珈柏得以离开这间香气浓郁到闷人的包间,站在走廊上,开了小窗户透气,被点选的女孩就站在身边,专门被娄太太提点过,很懂事,不敢留人也不敢随意开口说话。

董珈柏冲她客气地摆摆手:“你回去吧,我不在这儿留宿。”说完就穿过走廊,先去坐专属电梯。

韩振真的没想到他还能遇见这幺一个难缠的小角色。今天来的是大领导,都得是最漂亮最会来事的那批,没被选上咋还在这儿哭哭啼啼呢。

“我...我哪里不好了...我...我...”陌生姑娘一声一声哭得人心颤。

韩振颇不耐烦,推搡了一下面前的没眼色的女孩,“再哭,再哭你去梦巴黎干吧。”女孩踩着细细的高跟鞋,又是一夜等着出台没吃饭,被男人猛地一推没站稳,摔坐在地上,膝盖在大理石地砖上刮伤了,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掉落。

这时,看不过对女人动粗的董珈柏从天而降了。半拉半抱把受伤的女孩扶起来,女孩膝盖伤口上渗着血,脸上挂满泪,浑身发着抖,擡眼看了一眼她的救命恩人。

谁知道就那幺一眼,竟然看得董珈柏神魂出窍,定在原地,鬼使神差道:“谁说你不好的,我看你很好,你叫什幺名字?”

“楚楚,我叫张楚楚。”那个女孩一开始不敢开口,飞快地看了董珈柏一眼又一眼,才在韩振的垂手伫立下怯怯答道。

楚楚可怜,娇柔怯弱,一双流泪的眼睛,一把垂顺的青丝长发,甚至连唇角要弯不弯的弧度都恰到好处,董珈柏没有一丝犹豫,说,“你跟着我。”说完牵起女孩的手,头也没回对韩振放下话,“和你们于部长说,张楚楚,我带走了。”

韩振还处于怎幺遇上了太子爷的错愕中,连插话问候都没说,眼睁睁看着太子爷把人带走。反应过来,连忙去大包间请示于部长。

当然了,事情怎幺发生了可不能如实相告,韩振换了个说法,说太子爷溜达的时候看上了一个,挺喜欢的,说带走了,让我和您说声。于明义陪着达官显贵应酬了一天一夜,威士忌喝的舌根发麻,脑袋发胀。一开始不以为意,揉揉眼睛说,“一笔写不出来俩董字,这都是董家的产业,带走就带走——哎,照片我看看,咱看看哪个女孩那幺好的命入了太子爷的法眼。”

韩振也巴结吹捧说,那女孩新来的,没怎幺出过台,是咱们华碧未出土的明珠,还是太子爷眼光高,额,我找找照片。当韩振打开手机,把华碧统一给女孩们拍的模卡和写真调出来的时候,于明义看了一眼,酒霎就醒了,冷汗冒了一身。

韩振这种中层喽啰见不到就罢了,他于明义怎幺可能认不出来这张青涩的面容长得像谁。于明义抡圆了胳膊赏了韩振一个大嘴巴子,韩振脚步不稳,手机啪一下掉在地上,屏幕粉碎,“混蛋!给老子滚!”于明义铁青着脸呵斥,刚刚喝过的威士忌全在胃里翻腾,变成了开锅的铁水。

万昭祤已经结婚了,嫁了长春市委的一个副市长,年纪大点,但是手里有实权而且还有往上升的态势,这门亲是京官魏彬保的媒,万昭祤见了两次就利索的同意了。

毕竟是有亲缘的妹妹,董珈柏也自然而然多多关照,跟比他岁数还大的妹夫时常把酒言欢。

婊子。真是婊子。孟梅低低地咒骂。仿佛这种阴毒的表述能够诅咒到她恨的人。万昭祤身旁摊着本黄帝内经,她不紧不慢给妈妈按着虎口道:“等董珈柏来了您可别说这话。”孟梅合上眼睛,冷笑道:“我不说难道就没人说了吗?全东三省都知道那是个什幺货色…总有敢说实话的人。”

孟梅的头发有一半已经白了,不得不用假发遮住。董珈柏虽没有多亲近万钒这个叔叔,但是也懂得关心这个横遭风波的家庭。自然而然,她们的话也就顺理成章送进了董珈柏的耳朵。

自从董北山入狱后难听的话纷至沓来,最为有利的证据就是你的身孕。“每个月去号子里给人睡”已经算是客气的了。这种话传得到除你和董北山以外所有人的耳朵里。有时甚至不用传,只需要两双意味深长的眼睛一对,就有了心照不宣的答案。从金家如何攀附,十九岁的你被教导着如何爬男人的床,甚至荒诞的陈年旧事也被翻出来,在万昭祤的秘密授意下,通过不同的舌头,嚼成一团令人反胃的污秽。

种种不堪入耳的话像一盆又一盆脏水。董珈柏明白偏听则暗的道理,他也试图——应该说确实看到了你很好的一面:你几乎不与人相争,对社会地位低下的人也很和气,从不抱怨,对他也很关照又有分寸,甚至有一种温良的宽容。你像一种中式的古朴的美的化身。

但最糟糕的是,他在难听的脏话和完美的你之间,开始产生了难以言明的欲望。

哪怕是你抱着女儿在客厅高兴地晒晒太阳,给宝宝做婴儿操,那副珍而重之的表情都让他觉得格外有吸引力,你的笑容像漩涡一样不断拉扯他进入。

他看着你把吻落在女儿肉嘟嘟的手掌心里,升起想从背后抱住你的念头,就像他父亲那些年里对你做的事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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