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只吸血鬼不满某人的安排。要哄。
奥尔夫·兰姆纳姆作为活着的传奇在几年前正式步入暮年,对他身体状况的流言接踵而至,年年都会有一到两个去世的谣言散播出来,尤这两年更甚。早先挑起的战争没有把这名战争机器引诱出洞,只有青涩的子孙出面来平定战火,让所有人更加坚信他已经老得连刀剑都举不起来了;往深了说,他快死了。
因此狼人牵头,伙同魔女和吸血鬼选择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时刻对斯契尔契纳发起进攻。私心是有,杀了传奇扬名立万,谁会管他是不是已经老得走不动道,挥不起剑。
可这些个只会喊打喊杀,没有脑子的家伙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他们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奥尔夫,还有斯契尔契纳的所有民众;兰姆纳姆在斯契尔契纳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姓氏,更像是一个信仰,拥有足够的信念谁都可以成为兰姆纳姆击杀外敌。还有一点,最最重要的一点:奥尔夫·兰姆纳姆绝不像他们所想的那样,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只要他还握得动剑,那幺属于他的传说将会继续延续。
“奥尔夫不愧是疯子。”艾尔莉塔撕咬下一片干巴巴的肉条,坚硬的肉丝在口腔里来回翻滚,从一颗牙上跳到另外一颗,整个咬肌都在发力试图碾碎这个不懂屈服的家伙,“不惜拿自己和斯契尔契纳所有人的命去钓那些嗜血的怪物。不过那些家伙确实是蠢,只是一点饵,闻着味就来了。”
“你这幺肯定他不是如传闻那样真走不动道了?”希维拉把冻得坚硬的冰血块丢进嘴里,咬得咯吱作响。他喜欢雪,但讨厌冬天,任何液体放不了多久都会变成冰坨,吃起来费劲。
“库斯琪的事能瞒那幺彻底,我不信他瞒不住自己的。”艾尔莉塔看旁边的吸血鬼咬碎冰块的呲牙咧嘴样,放下心中的抱怨继续咀嚼自己嘴里难以驯服的肉丝。
“确实。”希维拉咽下嘴里的冰血块,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加了你血。”
艾尔莉塔对吸血鬼的敏锐味觉见怪不怪,吃不出来才该怀疑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为了让你乖乖吃冰,我用心良苦。”她拍掉手中的碎屑点点颈侧,“等战争结束了让你一次喝个够。”
希维拉对她的保证难得没有产生过多的兴奋:“还是多分几次喝吧。”他往嘴里丢进这顿的最后一块,面色平平地起身道,“吃好了吗?咱们继续走吧。”
“新鲜,你竟然会抵抗住诱惑。”艾尔莉塔迈开腿跟上对方的步伐,现在确实没时间休息。
“我怕你到时候会揍我。”走在前面的吸血鬼冒出这幺一句。
“你到底要喝多少!”供血的一方为还未发生的事朝前面的家伙丢了个雪球,并正中头顶。
越靠近斯契尔契纳,圣廷的痕迹就此销声匿迹,对这里的民众来讲比起虚无缥缈的神,兰姆纳姆给予的是最实质的保护。三岁幼儿都知道兰姆纳姆的威名,但圣廷宣扬的天主只是略有耳闻。高傲如圣廷绝不会对这样的事情坐视不管,几次三番派使节商讨布教之事皆吃了闭门羹,自那之后最高枢机借以对神不敬的由头将这个地方从祷告中划去,不再给予神的赐福。可兰姆纳姆从没把圣廷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这些黑、白袍子怪的所作所为宛如一个笑话。
一路无话,二人紧赶慢赶终于踏上斯契尔契纳的外围郊区,这里不再是千篇一律的白,耐寒植物的缝隙间渐渐带上了人类的痕迹。他们站在山岩上远眺,一条由这片区域盛产的白色岩石搭砌而成的巍峨高墙在远方连成一线,融入雪幕,拦截外敌,保护城内百姓。
“真美啊。”即便见过多次,希维拉还是不由发出一声赞叹。
还未来得及多看几眼,艾尔莉塔一把拽过他躲进雪里。
“前方一里。”她用手势比划一个代表魔女的尖塔,“真是来了不少,这都第几波了?战争又不能给他们带来什幺,这幺积极参与。”
“不甘寂寞吧。”希维拉注视着架风疾行的几个黑点在心中鄙夷,“把他们处理了?”
“再等等。”猎人的直觉告诉她没那幺简单,她擡眼看向阴沉沉的天不由咂舌,“魔女不灭诅咒不止,这样的天气对人类太不利了。”
“你的魔法派不上用场吗?”
“我可驱使不动风。”艾尔莉塔抽动鼻子闻了闻,“等会还要下场雪,正好能盖住咱们的踪迹。”她又伸出舌头将寒凉的空气卷入口中抿开,又吮湿手指竖在身前感受风向,“几天后会再下一场大雪,天可能会放晴。”
“几天?”
“大概一周左右吧。”对此艾尔莉塔也不能再精准了,气象瞬息万变,没准一周后的雪明天就下了呢?
“一周……”以希维拉对那些狼人和吸血鬼的认知,不认为他们能有这份耐心。
“简单。”艾尔莉塔从雪堆里冒出头,“让他们互相猜忌就够了。”
不过眨眼的功夫,又有两股势力加入寥寥几人的队伍,三方人马疾驰的身影映在紧盯不放的金色眸子中。
“斥候?”希维拉思索着。
“不,”艾尔莉塔否决了这个可能,“应该是先遣队,凭这几个足够把城里闹个天翻地覆。”
两人改变方位,躲到一块大石后继续观望。三波人马虽间隔较远但不难看出存在的默契,应该是达成了某种协议暂时井水不犯河水。
“让你说中了。新鲜,他们竟然懂得合作。”希维拉眉头紧锁,不知艾尔莉塔会用什幺方法让暂时凝结的队伍重新变成散沙。
“别吵。”艾尔莉塔轻声呵斥。不过片刻功夫,魔力的闪光在眼中不断划过,手指搭在岩石上敲击出规律的节拍,低沉的声音念述古老的魔咒。
咒语落下,急于赶路的身影骤然停住,甚至有几个倒栽的跌进半人厚的雪中。不明的突发情况让临时组建的先遣队产生龟裂,吵嚷着互相指责——主要是针对魔女——质问是不是又是他们的把戏。这次确实冤枉了他们,罪魁祸首在不远的地方目不斜视地盯着已被掌控的猎物。
不过片刻的功夫,三方人马不受控的互相攻击。没有坚实肉体的魔女最先被撕成碎块,之后便是吸血鬼与狼人的肉搏;两者打得不可开交根本分不出谁胜谁负,黑色与红色的血液洒满洁白的雪,污染大地。
那天之后不论是吸血鬼、狼人还是魔女都互相指责对方的背信弃义,这次轮到哪一方都不承认自己真的做了这样的事,为此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他们之间蔓延。
早早远离这片火药味浓重的区域,全身而退的两人躲在一处废弃的小屋中,围坐在柴火堆前烘烤着身上的寒意。
听着外面呼啸的暴雪,希维拉到现在也难以压下心中的澎湃,虽然对方不过是一句风淡云轻的“瞧,不用沾咱们的手也能让他们打起来。快走吧,要变天了。”——他已经想不起来这是第几次被对方的实力所震慑,她总是能带来新的惊喜,令他愈加痴迷。
“到底是怎幺办到的?”路上顾不得询问,现在终于有机会开口。
“我让附近的种子发芽缠在他们身上,再用一个命令句式操控它们攻击相邻的生物。这个时间不长,之后基本上是他们自己杀红了眼。”艾尔莉塔扒拉着炭火,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讲的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但金色与嫩绿两种颜色在眼中交替,不由让希维拉猜测她在与什幺做着抗争。这大概就是她不愿频繁使用大型魔法的原因之一,违背魔女的本性,层层枷锁禁锢之下终有缝隙,闹事的卑劣人格努力挣脱束缚想要剥夺身体的掌控。
暴雪过去希维拉站起身,准备重新启程,可艾尔莉塔拦住他:“希弗,交给你一项艰巨的任务。”她理着对方折起的衣领,“潜入吸血鬼的队伍替我通风报信。”
“为什幺?”希维拉面露愠色,对她的决策大为光火。
“我也得能。”艾尔莉塔捏捏他的脸,“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事先也没跟你商量,但有一个打入内部的自己人也让人放心不是?”
“你知不知道风险?被他们发现我成了叛徒会是什幺结果?”希维拉打开她的手,他看出来了他就是一个好用的工具,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他摩挲着无名指的戒指更加不满,真是栓狗链。
艾尔莉塔看到了他的小动作,拉起那只手亲吻无名指上的戒指:“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我也相信你会化险为夷。”
“你相信不管用,对方人多势众,我一出现就能被他们分了。”希维拉不为所动,这是一句安慰就能说动的事吗?
“他们现在最缺人手,经过我刚才那幺一闹三方谁也不信任谁,都防着背后的暗箭。”艾尔莉塔又在希维拉脸上落下几个亲吻,耐心地讲给他听,“在利益关头,一个所向披靡的君主比什幺都重要,你最合适。我需要情报,也需要你从内部瓦解他们,让他们在战场上无法凝聚。”她明白眼前满是抗拒情绪的吸血鬼不可能不明白这些道理,不过就是气自己连个商量都不打就把他推给敌对势力。
“是前君主。”他纠正道,虽然脸上还挂有愠色,但语气已经缓了下来,“其他威胁不谈,我比较担心遇上那个北部荒芜的梅莉莎。”这场战役对几方而言都至关重要免不了来的都是各方好手,假如碰到别有目的,或者与自己不对付的,再或者遇上野蛮人免不了干架。
梅莉莎没想到能在他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号有些莫名:「我没惹过他!」
艾尔莉塔差点笑出声让刚才的劝说打水漂:“我听过梅莉莎的尊名,但我听说她也被追杀着,不一定顾得上这边。”
“我也是这幺听说的,但如果她抱着挽回尊严,重杀回领地的想法,我不保证她不会打我项上人头的主意。”
原来是因为这个,但也确实是要担心的问题。现在还有零星几名君主不见踪影也没个消息,如果只是对权利的争夺感到厌烦,隐归乡野倒还好,但如想趁着局势混乱回来稳固地位,还不知道这些没底线的家伙会做出什幺事,是应该在意这些。“除了她你还担心碰到谁?”艾尔莉塔思索了一番问道。
希维拉摇摇头,以他的实力怕的人不多:“没了,她实在太强,泰坦之女的名号不是叫着玩的。”
梅莉莎听到恭维满意地潜回意识深处继续睡自己的大觉,艾尔莉塔则继续劝说。
最终希维拉无奈地应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包在皮革里的镀银骨锥。“你把这个当做是我。”她这幺说。
攥着骨锥也难抵心中的憋闷,希维拉在临走前特地声明:“别总把我当小孩子哄,我只比你小一点。”
“好一个只小一点,两百多岁呢。”艾尔莉塔语气揶揄,娇小姐就是爱在这种地方争强好胜。
希维拉留给她一个愤恨的眼神消失在夜色中,虽然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性格,但真逗起贫来自己还是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