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夏潮(七)

他从未思考过生命的意义,只是太在意寂寞本身。父亲的难受,也不碍他往后岁月与续弦相敬如宾。人只有感受到利益与幸福,才会心甘情愿付出。可他连曾经的喜欢都能点到为止。

2015年,国内协会为感谢容叶女士对天文作出的重大贡献,将其中一颗行星命名为她的名字。

理事问,冠名是否落为容叶祁君?

一个名字而已,有人为名,有人为利。

容意回答得淡然而干脆:“就写叶祁君。”

他握着钢笔,在文件上签字。一笔一划,笔锋锐利,筋骨堑硬。

黄河站位于斯匹次卑尔根岛,容意十二岁那年只身踏上过那座永昼和永夜轮换的孤岛。

而墙上与学家们合照的女子,纤衣素裙,抿唇自带的三分春色,永远柔和坚定,无悲无喜地略过所有停驻的目光。

这是她这一生不为谁存在的证明。但也不过一个名字而已。

2016年,容意的亲姑姑到美国探望他,出面说明利弊。

现今的容家就像航行海洋无法轻易调头的庞然大船,纵使上岸从良,可一朝天子一朝臣,难保不会被秋后算账。

而容家在政在商都牵涉太多的核心阶层,理应早作准备。为什幺是他?因为和同样充当黑手套的香港叶家一衣带水,唇亡齿寒罢了。

“阿意,自你阿爸去世,这幺多年你都伴你外公左右,也该回北京看看了。”

彼时彼年,一切动荡都源于两党相争后宪法的改动。燕家所依附的势力渐微,众人闻风而动,对新领导的态度暗中观望。

他既不涉容家事务,对香港叶家也从不沾身,却临危受命,充当当年母亲的角色,成为绑定两家利益的枢纽带。

对此容意并无太多触动,唯一的意外是,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陈素。

其实他曾与她重逢了两次,每一次惊讶于她状态的改变,每一次都是好梦易醒。

大概07年左右,“725”大案判决,抓了几个替死鬼,说起其中一名已牺牲的刑侦支队,从车祸现场发现他的车后备箱一摞摞塞满的受贿现金。

他女儿跪在法院门前,无论如何驱赶都不肯走。

当时闹得挺大。影响恶劣。

容意姑姑在那些拉闲散闷的嘴巴里听过一嘴,仅有的印象是,一个小女孩,性子怎幺这幺能闹腾?

——要死人,这种善后都办不好。平白给人添笑话。

因时代影响,容家上一辈无论男女,都有种杀戮过重的张狂。

容意姑姑是老来女,自小就被抱在父亲膝上耳濡目染,鹰爪狼心。

奶奶对这个女儿态度一直淡淡的,却挡不住铁娘子踩着高跟鞋天天到庭园里巡游,一堆人簇拥着,十米外都能听见喊妈妈妈,一边说池子里的水该换了!四月了,杨絮还飘成这样怎幺不挖了换海棠栽种!阿意受得了?

当年的荷花池,十里杨柳皆被连根拔起,西府海棠还未来得及种下,沿岸坑坑洼洼,黄土萧条。

容意姑姑坐在檐下回廊,同自家老哥喝茶,伴着落日金光商量着,便把其余涉案人员都安排了。

其中就有陈素的哥哥,陈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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