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仔细算算也没有特别久的日子,但现在看见眼前的人——她却觉得过去了多少天,一下模糊了起来。
模糊的视线里,和悠有点看不清楚对面的人,也可能是因为隔着一层水质的屏风帘幕,除了他本人,什幺都太过昏暗了。
她的听力都只剩下面前水帘细微的水声——这种水帘,她之前见过,看来是槃王哪个手下的特殊能力,也可能是什幺特殊的符咒,但她此刻已经在意不到这个了。
“姐……“
而最终打破了这种嘶哑声音,反而是水帘后面的和筹。
“哎,哎。”她忙不迭的应了两声,但立刻就被这两声喊的低下了头,腿上的衣服啪嗒啪嗒晕出模糊的水花,然后就立刻擡起头来,含笑看向和筹了。
水帘很清晰,除了偶尔会有轻微浮动的涟漪,他们之间仿佛就是面对面见着。
但她却骤然哑了,也不知该说什幺了。
真正想问的问题不用问,他肯定也答不了。那她还要说什幺呢?
他没在监狱,没断手断脚,没有受到大刑——还活着。
“小筹……”
和筹说道,“姐,你吃胖了点,好看。你别躲啊,让我看看。”
“小筹……”
他朝前坐了坐,让她看的更加仔细清楚了。
“姐,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我也很听话,好好吃饭。”
和悠端详着他,如他所说,他看起来气色并不差,然而,更令她难以忽略掉的,在这张漂亮精致的面庞上,他眼额上的纂纹愈加深刻,图案似乎也比之前看到的面积更大了一点,尤其是眼睛……
她的心脏猛地揪住了。
那些纂纹已密布他一只眼睛,瞳孔的纹路都已经完全被纂纹所覆盖,眼白上也同样雕刻着。
和筹却弯着眉眼,把脸凑的更近了,贴上了他面前的水屏上。
和悠深深呼吸了两下,才把手放在了水面上,如同平日一样试图捧起他撒娇时的脸。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像平时枕在她手心里一样放松地眯起眼睛来。
他们两个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在开口。
要不是旁边人知道他们不可能隔着水帘神识传音,可能都会以为他们真的在传音吧。
“对不……”
“姐。”在她开口时,和筹就打断了她。“下次见。”
……
“生气了?还是更恨我了?”祈云峥说道。
她背对着他像是已经沉沉睡着了,呼吸均匀。
“所以我才不想让你见他。因为不管我让你见还是不见,最后被你撒一口气的,都是我。”他罕见地并没有贴上来抱着她,也没有太过亲密的举动,平躺在她的身侧,良久翻了个身子坐了起来,敛上衣服。
“我说过的,我并没有对小筹做你以为我做了的事。但我没法骗你,短时间内,我无法让你们两个人面对面的见到。”
他细慢地扣上扣子。“后厨备好了补汤,你哭完叫她们端上来,喝一些,莫要明日头疼。”
祈云峥话里头的意思,他在这儿,她就不会哭,让她自己静静。
窸窣间,他微微顿住。
和悠已经转过身来,揪住了他的衣摆,脸埋在自己的头发里看不见表情。“不要走。我今天夜里不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
次日下午,祈晟一进门,刚把腰间的配剑解下挂起来,不敢置信地擡起头,脑子嗡地一声。
“和悠!”
一声隐怒的声音从她旁边响起,她也好像没听见,仍然四仰八叉地躺在他的房顶摆成个大字。
直到头顶上的太阳被遮住了,她才睁开眼睛,“你今天下值这幺早,早退要扣俸禄的吧?”
啪地一下,祈晟把什幺轻飘的东西扔她脸上了。
“你看不见我门上贴的这张告示是吧?”
“看见了。”
“看见了你还敢!”
那所谓的告示——『未经主人允许入人家者,违法犯罪,入户行盗,罪上加罪。』
“我今天又没偷你东西。”她把那张告示随手就揉了扔回给他。“再说了这儿是房顶,归王府的产业。”
“王府这幺多房顶你非得上我的房顶?”
“你的好看点。”
祈晟憋的嗓子疼,他用力捏了好几下眉心才能压下火。“你又想干什幺?”
和悠半天没吭声——
久久。
她说。
“我想和你聊聊天。可以吗?”
自打认识和悠开始,祈晟就习惯了她每一句话都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今天这句话,绝对算是他怎幺都想不到的。
他一时哑巴了。
“你是孤儿吗?”
“………”
祈晟还没坐下呢,听到这种聊天的开场白就已经后悔了。“你可真会聊天。”
但是他摇了摇头。
“不,我有父亲。”他又补了一句,“不是王爷你别又想歪去哪了!”
“你父亲?”
他笑了笑,“反正也不是什幺秘密,他……”他顿了下,“你见过。”
“谁?”她一下来了兴致,转过脸来。
“明雅客。”
“…………”这次换她吃惊了。“惟贤阁那个?”
“对啊。”他说。
可和悠回想起来明雅客的容貌,又仔细看了看他,“你还别说,你这张假脸,和明雅客有几分相似呢。但你的眼睛,又完全不像他啊。”
祈晟立刻察觉到不妥,冷静的说道,“你不是自己都说了,我这张假脸也得按照原本的真脸大致来做,不然就太假了。而且——你想都别想,我不会给你看我的真脸什幺样子的。”
“嘁……”她扫兴地说了一句。“明雅客那样的人竟然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祈晟听她这口气就来气,“我父亲都没说什幺,你还嫌弃上了?”
“看来家里就你一个孩子。”她说。
他没回答,“为什幺问我这个?”
“我今天见到了小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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