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前男友乙骨忧太一同出国处理特级任务并非我所愿。
近来事件频出,人手严重不足。即便尴尬,我也不好对分组调配指手画脚。拖着行李出门时,棘拉着我的手欲言又止后,只小小声说了句:“明太子.....”
他一副居家打扮,比临街中学里的学生仔还要嫩。刘海用小皮筋扎成小一束,额头光洁,发际周围小碎发毛毛将本就巴掌大的脸衬得更小。下巴短,收得急,一点小尖,俏得像只猫。偏圆的下垂眼里蓄满忧心忡忡的不安,委屈得很。
我知他担心我安危之余,还怕我旧情复燃。于是亲吻他唇边咒文,给他承诺:“等这次回来,我们就结婚吧。”
蓦然睁大的双眼里瞳孔地震,他卷翘的睫毛眨了又眨,像乱了阵脚的小蝴蝶。红着脸蛋,紧抓着我的手,一连点了好几下头:“鲑鱼!鲑鱼!腌鱼子!”
雀跃之情溢于言表。不好讲话,只好又凑上来吻我。亲得很认真,小动物一样地舔,麻麻痒痒,搞得我心软成一滩糖水。
正值情浓意切,余光扫见他身后半阖的那扇窗。窗帘没有拉,隐隐得见一抹白衣黑裤的身影仓促掠过。我心头一紧,转瞬想想那人看没看见也不算什幺事,毕竟与他毫无干系了。
走神片刻,又被轻啄了两口。
眷恋地摸摸棘的侧颊,我想这两情相悦的滋味儿真美妙。
出门没走几步便在楼梯拐弯处看见了乙骨。
他的脸颊与耳尚存几分未被凉风吹散的薄红,想来先前窗外的人是他了,也不知瞧见了多少。不过他这人向来循礼且善解人意,怕是一眼便马上撇开脸,匆匆避开。
除开前任的身份,从学生时代一同经历风雨至今的好友更符合我们现在的定位。对先前那点尴尬避而不谈,我冲他浅浅一笑:“早晨好,乙骨前辈。”
他抓紧肩侧背刀的绑带,无名指上被养护极好的旧指环在阳光下仍旧熠熠生辉。将游移在地面的眼神收拢,这人黑白分明的澄澈鹿眼定定望住我,与我略显生硬地客套:“早上好,纱织。”
拎着箱子下楼时,我拒绝了他想搭把手的示意。他有他一贯的礼节善心与念旧,我也有与前任保持距离的分寸。这点差异从我们对彼此的称呼上便能一目了然。
飞机起飞的轰鸣声在耳鸣的影响下并不震耳,身侧的乙骨却频频看向我。假装没有看见他手中捏着想递过来的口香糖,我侧过脸去,从一小格窗专心往外看。
随着高度的上升,地面建筑由立体变作平面,像交错散乱的小拼图块。平稳飞行时,已抵至云层之上。窗外翻涌的云海生光,片片连绵相交,仿佛将神明宫殿掩藏在了视线不可及的天边尽头。
盯久了眼睛酸涩,一想到十几小时的飞行时间又觉难熬。闭上眼假寐一阵,昨夜与棘胡闹到后半夜的恶果开始发作,怎幺转都腰酸背痛。手背一凉,睁开眼,除了手边多了个小枕,还有便是乙骨那张脸凑得未免过近了。
撞上我不虞的视线,他抿了抿唇,透出一股手足无措的局促感:“我只是看你睡得不舒服,想帮你关窗,调下座椅。”
墨黑的发丝垂在他额角,配上他苍白肤色与眼下浅薄青黑,显得忧郁脆弱。他有一双楚楚动人的鹿眼,表达情绪受伤时,占据得天独厚的优势。
不过见多了便生出抗性,我将枕头物归原主,回以礼貌生疏地答复,“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他惯爱无差别关照人,给人留有幻想的余地,到最后又露出困扰的模样对自作多情的人道歉。这就像喂人一颗棉花糖,结果里面不是香甜的果酱,而是扎嘴的玻璃碎。
将窗罩拉下,失去最后一缕日光照耀,机舱这一隅陷入昏暗。乙骨眼中眸光随之黯淡下来,抓紧枕头,撤回安全距离。从早到现在遭遇了几番拒绝,好性子的他还是展露了温柔笑颜,温声细语道:“那纱织先休息吧,需要什幺再和我说。”
他这副将自己放至极低的姿态总将我拉扯回当初那段囿于怪圈中的失败恋情。皱着眉将外套的帽子盖在脸上,眼不见心不烦。
许是睡前闷火,即便睡下了,梦也断断续续,不踏实。
梦里又回到旧年恋情开始的日子。
乙骨是在祈本里香离去后的第三年年末接受了我的追求。
那时窗外落着漫天大雪,屋内灯火昏融,拼酒的大家歪歪斜斜倒了一片因为任务晚到的他还保持着清醒,被酒怂人胆的我拉去了走廊。
听我颠三倒四地讲完喜欢,他低头沉默了好久。久到我尴尬地摆手打算让他忘掉,这人才重新擡头冲我微笑询问:“我可能还没有办法完全走出里香的影响,这样也可以吗?”
面对他难得流露出的脆弱姿态,我一时沉迷,抓住他的手大言不惭地保证:“没问题!我可以陪着乙骨前辈一起慢慢来!”
读过几本书,看过几部剧,偶尔驻足观望下别人正经历的痛苦。大多数人在开始前都觉得自己可以,我不可避免落了俗套。
封闭性较好的走廊里暖气怡人,两边墙面镶着相对应的木质格纹纸罩灯。朦朦胧胧的光晕映得他眉眼清隽柔和,露出的清浅笑意暖人心窝。在那昏了头脑的时刻,我以为他漫上脸的红晕是动情,却忘了他才饮过几杯温热薄酒。
廊外风雪正盛,可这封闭的廊内既瞧不见,也听不到。
醒来时仍处于封闭的环境,空气里有饭香弥散。空姐推着车询问前面的乘客选哪种餐,亮堂堂的炽白灯光照得我眼疼。
眼皮干涩,喉咙冒火,迷迷糊糊接过身边人递来的水。没有瓶盖,对口便能喝。沁凉淌过微麻的口腔,顺着喉管滑下,浇灭那点闷在体内的不适,也唤醒运作迟缓的大脑。
身上层层叠叠又多了一条薄毯与一件大衣,将我整个人罩得严严实实。用水润了润唇,到底还是没张口,感觉说什幺都是徒劳。但衣物这种浸染满满私人气味的物品还是要还的。不然每个呼吸都闻见,到头来烦躁得还是自己。
接过大衣抱在怀里,乙骨眼中含笑,不知怎的他心情看上去不错。
随意用了点食物,我便开始找东西打发时间。飞机上左右就那点娱乐活动,电影看到男女主牵手的地方我开始想念棘。
假如此刻身边坐着的人是他,想必这一趟飞行不会如此乏味。可以将两座间的扶手移上去,躺进他怀里。在灯光灭掉,整个机舱暗下来时,去咬他唇,将手探进他衣裤内作乱。想必他会慌乱报出一通饭团馅料的名称,最终只能拥紧我,钳住我的手,吻到我失去作恶的气力。
光是想想,心情便好得唇角都抑制不住上扬。
正沉浸于自己的思绪,外套下的手却被一抹温热小心翼翼地触碰了。擅自摘下我的耳机的男人倾身压过扶手,凑到我耳畔耳语着问:“纱织,你冷不冷?” 他呼在我耳上的热气在过冻的环境下带来持续烧灼的烫。
黑暗中外国电影的色调不复之前那般朦胧清新。暗光浮动,男女主挤在沙发一角以暧昧的姿势喁喁私语,没过几秒相缠的视线升温,闭眼吻在了一起。
另一侧的耳机在他手上,我撤回被他复住的手,就着单只耳的音效目不斜视地盯着屏幕,不予回应。
“纱织......”
左耳耳机播放着主人公接吻的浅浅喘息,右耳是乙骨意义不明的念念呢喃。
异样的过界感油然而生。
我干脆关了电影重新用外套盖上脸。
藏在里面也没什幺睡意,但闭上眼就可以想起棘吃饭团时面无表情鼓起来的小脸蛋。又想结婚后生个与他长得相像的小崽子,一大一小该有多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