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曼德拉草!她暗暗骂道,想把手中的白胖曼德拉草摔在地面,再踩上几脚。
“谁在那!”骑士长的诘问穿透过木板缝隙传至她耳边。
林恩把曼德拉草赶紧放挎包里,匆匆忙忙顺着烟囱攀爬出去,最后跳到村庄的庭院中。
庭院内杂草丛生,铁线莲攀爬至铁丝网摇曳,垂下似绿帘的叶,庭院中最角落处停着一辆马车。药剂师刚踏入庭院,身后就响起了士兵们的急促脚步声。她来不及思索,加快脚步,朝停泊在庭院角落里的马车奔去。
铁线莲迎风摇曳,张开枝叶,引接她的到来。
暮色苍茫,点燃铁线莲叶,残阳把士兵银质的刀锋染红。士兵们手持兵器,向她所在的方向赶来,搜索每一个可能的藏匿处。
马车关门的刹那,一名士兵从侧面扑向药剂师,伸手拽向她的胳膊。药剂师一个踉跄,差点把手中曼德拉草扔出去。她顺势一跃,空中划出道弧线,完美闪避士兵的攻击,成功跃上马车。
与此同时,其他士兵们也纷纷加快了脚步,向着马车涌来。
林恩顾不得多想,猛地关闭马车的车门,向下拉起车窗,然后抓起缰绳,急速扭转马头,驱车飞驰而去。
“快点!别让她跑了!”
“我们必须抓住她,否则我们都得受到佩莱德大人的严惩!”
愤怒的吼声从林恩身后传来,伴随马蹄的嘶鸣,几欲划破黄昏。
药剂师驱使马匹,马车向半轮红日中奔驰。她挥扬起手中的鞭子抽向马匹,后方追兵们也紧追不舍。
马车行驶进冷杉林,颠簸前行。药剂师紧抓住缰绳,回头看士兵们的行迹,心里盘算着时机。
当马车转弯之时,林恩把缰绳扔一旁,纵身一跃,跳出马车她。
闷哼一声,灯芯草扑面而来。
一股冲击力把她摔得晕头转向。
药剂师眼冒金星,用力擡起身体,确认士兵追着马匹而去后,握紧地面的马齿苋,艰难地站起来。她低头瞧自己红肿且沾满草籽的双掌,一瘸一拐地朝橡树林深处走去。
不久,士兵们的追捕延展至橡树林,他们的钢靴压弯了草丛中马齿苋的根茎。
太麻烦了,要不杀了。实在不行,全杀了。
不折手段,不惜一切代价。
她想道。
夜色渐浓,一座古老的修道院映入眼帘。高耸入云的尖塔,顶部的十字泛月的银辉。
——“惟有教权凌驾于贵族之上。”
千年以来,教权一直是最高的存在,是所有人的镣铐,即使面对贵族和士兵的追捕,人们也不得不低下头。
她灵机一动,内心涌上一股无限的悲凉,她藐视一切,却又不得不拥抱谎言,最后迷失了自我。
药剂师咬牙向橡树林深处的修道院走去,推开大门,来到与世隔绝的伊甸园。
修道院的地面铺设的是檀木地板,药剂师跛着腿地在其上行走。
一阵阵轻轻的踏板声回荡修道院。
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迷途的羔羊啊,你是来寻求神恩的吗?”
林恩顿时停下脚步,擡起头,只见一位白领黑袍的修女向她款步而来。
修女面容柔和,视线移至她凌乱的发型,面露几丝关切之色。
\"这幺晚了,你到这里是寻找什幺?\" 年轻的修女关切地问,“是需要我的帮助吗?”
林恩还没来得及回答修女的话,木门外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敲门声。
“修女,请打开门,我们要搜查这个修道院!”一名士兵威严的声音响彻大厅。
修女脸色微变,几秒后,又恢复平静,握住林恩的手,朝祭坛方向看了眼。
林恩会意,绕到祭坛后面,蹲起来隐匿自己身形。面前的圣母像向她隐匿之处投下阴霾。
而空气中弥漫的淡淡檀香。
她指甲剐蹭石壁,划出几道白线。
“请您在这里等一会儿。”修女轻声说道,走向门口,打开大门。
门外,两名士兵挡在修女的面前,一位头戴钢盔,一身铠甲的年轻士兵领头。
“我们有权搜查这个修道院,里面有没有人躲藏?”年轻士兵问道,目光锐利地扫视大厅。
修女坚定地说:“这里只是一座普通的修道院,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你们无权擅自搜查。”
年轻士兵不依不饶:“我们接到命令,必须仔细检查每一个地方。”
就在此时,大厅的另一侧,身着白袍的神官向他们缓步走来。
“发生了什幺事?”神官问道,眉头微皱。
修女立刻上前,向神官解释情况。
听完,神官面色阴冷,转向士兵时却又露出柔和的微笑。
神官嘴角羡出抹笑意:“夜已太深,要听布道的话,还请诸位回去吧。”
\"我们在寻找一个逃亡者。如果你们知道她的下落,最好告诉我们,否则后果自负。\" 士兵威胁道。
另一名士兵则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想探查圣子背后的景象。
\"我们信奉慈悲和宽恕。因此这里没有逃亡者,只有寻求神恩之人。”神官把背后的景象遮掩得严实,摊开手道,“难道圣殿的话,你们都当耳边风了吗?”
圣殿的话……?
士兵们面面相觑,联想到了什幺,他们脸色一变,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下来。
“还请有多见谅。”士兵恭敬地说道,他们与神官寒暄了几句,悻悻然离开修道院。
月光追逐他们的背影,拉得斜长。
“我忘记了一件事情,”神官望向他们的背影,语气嘲讽地说道:“我忘记了索多玛没有义人。”
修女听闻双手合十,面色依旧平静,眼中却透露出丝悲伤和疲惫。
“你回去吧,我想和这位小姐聊聊天。”神官后退一步,拉住门环向里合上。
修女对圣子微微点头,向走廊里隐没。她走时,一阵风透过床户吹来,扰乱烛芯腾腾燃起的方向。
偌大的大厅内,只留神官与林恩二人。月光透过彩绘玻璃,渗进檀木地板,照亮墙壁上挂着的油画——圣巴斯蒂安的殉道。
沉默中,神官紧盯这幅油画若有所思,有风敛动,勾勒他修长的腰部线条。
“好久不见,看来你度过了一番惊险的旅程,我的朋友,”伊恩侧过身,声音淡淡,撩动她耳膜,“你还要躲多久……?”
药剂师从地上艰难地爬起身来,站稳了脚跟,走出圣母像投下来的阴影。
她目光撞向那抹湖绿色,彩绘玻璃在他的侧脸留下斑斓。
多幺美丽的脸。
却像融化的蜡像、涂抹不开的腻子。
成为一滩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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